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贤)、戴不长(如三哥李哲),不喜欢它的人偏偏又逃不掉、躲不开。
面对如此人生,李旦唯有苦笑而已。
面对这囚徒般的帝王生涯,李旦也唯有苦笑而已。
因为这是来自母亲的囚禁,是这个世界上最温柔也最残酷的囚禁,让你无从辩驳、无力反抗,更让你无所逃于天地之间!
从戴上帝王冠冕的那一刻起,李旦知道自己已经变成天底下最高贵的一只金丝鸟,从此没了灵魂、没了意志,只能披着一身虚有其表的光鲜羽毛,在母亲的恩赐和施舍下作感恩和幸福状、在金碧辉煌的牢笼中发出温良恭顺的啼啭。
除此之外,他还能做什么呢?!
这一年二月末,巴州的瘦山枯水迎来了武后的特使丘神积将军。李贤第一眼看见丘神积的时候,就意识到自己的末日到了。
因为丘神积的嘴角虽然挂着微笑,但眼里却布满杀机。
丘神积告诉李贤的第一句话是——你母亲让我转达对你的问候。
话音未落,李贤就突然发出了几声刺耳的笑声。
母亲?
对李贤而言,这是一个多么温暖又多么冷酷、多么熟悉又多么陌生的称谓啊!迄今为止,李贤依然不知道自己的生命到底是韩国夫人给的还是武后给的,但是有一点他很清楚——自己这条命早就在武后手里头攥着了,早一天拿去晚一天拿去,对他来讲实在没有半点分别。
所以,当丘神积字斟句酌、拐弯抹角地表明来意时,李贤忍不住再次仰天狂笑。
这笑声是如此凄厉,以致在场的人都觉得毛骨悚然。
李贤用一种近乎蔑视的眼神最后看了丘神积一眼,返身走进内室,把一条白绢抛上了房梁,毫不犹豫地结束了自己三十一岁的生命。多年以后,当丘神积偶尔回想起李贤临死之前的笑声,脊背还是会不由自主地阵阵发凉。
三月,丘神积圆满完成任务,如期返回东都。武后很满意,但表面上还是以误解太后懿旨、错杀李贤的罪名,把丘神积贬为叠州(今甘肃迭部县)刺史。但是这样的贬谪形同公费旅游,丘神积去叠州待了一阵子,很快就被武后召回洛阳,仍旧当他的左金吾将军。
对于李贤的身后事,武后自然也是做得相当体面。她不但追封李贤为雍王,并且亲率文武百官,在洛阳宫的显福门举行了一场隆重的“举哀”仪式。武后此举,一方面固然是为了彰显自己的爱子之情;另一方面则是希望将李贤已死的事实昭告天下,让所有拥护李贤的人死了翻盘的这条心。
四月末,庐陵王李哲被流放房州(今湖北房县);几天后,李哲再次被押往均州(今湖北丹江口市),软禁在当年魏王李泰住过的那所旧宅里。
在高宗去世后的短短几个月里,武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废黜李哲、挟持李旦、逼杀李贤,轻而易举地排除了所有障碍,把帝国的最高权柄紧紧攥在了掌心。做完这一切,武后才长长地松了一口气,开始回头料理高宗的后事,命睿宗李旦护送高宗灵柩返回长安,于八月安葬于乾陵。
随着高宗的入土,武后顿时有了一种如获新生之感。
因为从这一刻开始,她将不再扮演别人的妻子和配角,而将彻底成为自己命运的主人!从这一刻开始,她将不再是天皇李治的天后,而是这个庞大帝国至高无上的唯一主宰!
从四十六年前入宫到今天,武后历经各种曲折艰险与荣辱悲欢,在你死我活的政治斗争中击败了各路对手,阅尽沧桑,几度浮沉,如今终于拥有了一个全新的起点。
蓦然回首,四十余载的岁月恍如一梦。
从今往后,她将独自伫立于仅容一人驻足的权力之巅,笑傲天下,指点江山,再也无人可以阻止她去实现改天换日、翻转乾坤的宏大梦想……
《血腥的盛唐IV》
第四卷 走向开元盛世
第一章 今日域中,谁家天下
【李敬业兵变】
公元684年阴历九月初六,武后宣布改元光宅,大赦天下,将东都洛阳改称神都,将洛阳宫改称太初宫,并且将所有旗帜旌幡全部改成了鲜艳夺目的金黄色;同时,中央各级政府机构和官职名称也全部都更换一新:
〖尚书省——文昌台;中书省——凤阁;门下省——鸾台;左仆射——文昌左相;右仆射——文昌右相;中书令——内史;侍中——纳言;吏部——天官;户部——地官;礼部——春官;兵部——夏官;刑部——秋官;工部——冬官。〗
此外,御史台改为左肃政台,并增设右肃政台,以左肃政台监察中央,以右肃政台监察地方,从而加强了对全国各州的掌控;与此同时,其他中央机构如“省、寺、监、率”等,也全部易名。
这是自龙朔二年(公元662年)以来,武后对中央机构和官职名称所做的第二次改弦更张。大唐臣民再度陷入了一片眼花缭乱之中。许多人百思不解,不知道武后为何如此热衷于玩弄文字游戏。而且没有人料到,在未来的日子里,武后还将在世人诧异的目光中乐此不疲地改文字,改名字,改年号……
然而,这绝不仅仅是文字游戏。如果说龙朔二年的更换官称是武后正式踏上权力之路的一声开道锣鼓,那么这一次改弦易帜无疑是武后意欲改朝换代的先声嚆矢。再打个比方,假如女皇武曌的一生是一部传奇大书,那么所有那些深深带着她个人烙印的文字、官称、年号,就相当于这部书的封面和目录。
它们华丽,典雅,意味深长,引人入胜,既摇曳多姿又凝然厚重,既端庄肃穆又风情万种……
不先读懂它们,我们就读不懂女皇武曌。
紧接着这次规模宏大的改弦易帜之后,武后不等朝野上下回过神来,再度做出了一个令人心惊肉跳的举动——授意她的侄子,时任礼部尚书的武承嗣上表,奏请追封祖先爵位,并建立“武氏七庙”。
按照礼制规定,只有皇帝才有资格建立“七庙”(祭祀七代祖先的宗庙),如今武后竟然作出如此明目张胆的僭越之举,到底是何居心?
面对武后越来越出格的举动,首席宰相裴炎终于忍无可忍了。
在随后举行的一次朝会上,裴炎鼓足勇气站了出来,对武后说:“太后母临天下,当示至公,不可私于所亲……独不见吕氏之败乎?”(《资治通鉴》卷二○三)
这是裴炎自当上宰相以来,第一次和武后公开唱反调,而且言辞激切,直接把历史上最典型的反面教材——西汉初年的“吕氏之祸”给搬了出来,实在是大出武后意料之外。
武后目光炯炯地盯着裴炎,冷然一笑:“吕后是把权力交给那些在世的外戚,所以招致败亡。如今我只是追尊已故的祖先,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
裴炎不敢直视武后的目光,但嘴上还是寸步不让:“凡事皆当防微杜渐,不可助长!”
武后闻言,顿时怫然作色。满朝文武噤若寒蝉,人人缄默不语。
当天的朝会就此不欢而散。
当裴炎迈着沉重的步履走出朝会大殿的时候,望着空中变幻不定的浮云,心头忽然掠过阵阵悲凉。实际上他很清楚,只要是紫宸殿上这个老妇人想做的事情,普天之下已经没有人可以阻拦。但是,作为高宗临终前亲自指定的惟一一位顾命大臣,作为帝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首席宰相,裴炎认为这是他的职责所在,因此不能不谏。
也许在别人眼中,他今天的行为完全是螳臂挡车的愚蠢之举,可无奈的裴炎也只能明知不可为而为之。虽说裴炎是武后一手提拔的,而且在此前的一系列重大事件中——废黜太子李贤,改革三省制度,废黜中宗李哲,拥立睿宗李旦——裴炎也一直是武后的得力助手,双方配合得相当默契,但是对裴炎来说,他所做的这一切都是有前提的,那就是——不能违背儒家的纲常礼教和几千年来的政治传统。
这是裴炎的底线。只有在这样一个合乎道统和法统的范围内,他才愿意和武后通力合作,实现政治上的互利双赢。然而,如今武后却在背离传统的道路上越走越远,甚至已经暴露出篡夺君权、颠覆李唐的野心,这就把裴炎的底线彻底突破了,他当然不能无动于衷。所以,除了硬着头皮出面谏阻,裴炎实在没有别的选择。纵然要为今天的这一谏付出代价,他也绝不愿意助纣为虐,成为了这个野心勃勃的老妇人篡唐的帮凶。
至于说自己将为此付出怎样的代价,裴炎也只能听天由命了。
鉴于裴炎的强烈反对,武后也不得不有所收敛,随后放弃了建立“七庙”的打算,只追封了五代祖先,并且在家乡文水建立了“五代祠堂”。
虽然武后在这件事情上作出了让步,但这并不意味着她会放缓改朝换代的步伐,更不意味着她会原谅这个公然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