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拥挤的死囚队伍一下子消失在人流车流之中。叶独开根本不认识这里的路。他茫然的左右望了望,正拿不定主意间,手臂猛然被一只有力的手牢牢地抓住。扭头一看,是陈荣光。
“跟我来!”陈荣光拉起叶独开就往巷口跑。他们直奔巷口右边,一头扎进那个作为白云观稽查处暗哨的小杂货铺,陈荣光随手“砰”的一声把门关上了。
屋里黑漆漆的,伸手不见五指。叶独开本能地蹲下身子,右手护胸左手护脸进行自我防护。伴着“咯咯咯”的轻笑,一支手电筒打亮了。手电光直刺着叶独开的双眼,他急忙用左手掌挡住强光的直射,一个箭步往前,右手闪电般使出空手夺白刃的招式,轻而易举地抢过了手电筒照住对方,他看到一个娇美的女子俏皮的笑脸,正在迅速向惊恐和痛苦过渡,接着耳边传来一声尖叫。
“住手!自己人。”陈荣光疾呼一声。其实叶独开只是条件反射的一个反击动作,他已经从那声尖叫中猜出来了。他抻抻衣襟,把手电筒递还过去,嘴上冷冷地说道:“对不起,万小姐,这种时候,还是少开玩笑为好!何况我们并不熟。”
“哼,有你好看!”万馨揉着被弄痛的右手,没有去接手电筒,负气地走出门去。陈荣光紧步撵了出去。
叶独开尴尬地收回手,用手电筒在屋里照了一圈。小三子正推着两辆自行车往外走,他瘦小的身材很难同时驾驭两辆笨重的自行车,忙乱中扭头对叶独开说:“快,帮帮我!”
叶独开接过一辆车,故作不解地问:“你?怎么?”
“嘿嘿,万小姐有吩咐,咱青帮弟兄义薄云天,有难同当,有福同享!你还不知道?今天提审的时候,我早就跟陈荣光通了气。”他得意地拍了拍手里的自行车,“我费了好大功夫才搞到手的。这个时候,这玩意儿保管比日本鬼子的坦克车跑得还快!”
说话间出得门来。陈荣光正在低声下气地哄万馨,万馨气恼地甩开他,噌噌噌地走到叶独开这边,跃身横坐在自行车前方横梁上,没好气地说:“还不快走!到约定地点,有人接应!”
陈荣光无奈地耸耸肩,跨上车先走了。小三子紧跑两步跳上后座。自行车在人流和障碍物间灵活地穿行避让,眨眼间融入了那道喧闹的大洪流。
“还等着挨枪子呀!”万馨像对着那道洪流在说话。
叶独开跨上自行车,娇小的万小姐正拢在他的双臂间。叶独开想到人家冒生命危险前来解救自己,自己冒冒失失出手伤人不说,嘴上还抢白了人家几句,实在感到内心惭愧,正思量着说两句表达歉意的话。
“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万馨恨恨地念叨了一句,用力一甩头,把个后脑勺正对叶独开。叶独开的鼻子立即闻到发际间传过来的一股沁人心脾的馨香。他不禁用力嗅了两口,心里说:万馨万馨,名不虚传!定了定神,到嘴边的道歉话,变成了长声悠悠的吆喝:“乘客坐稳喽,开路啰!”脚尖一踮,自行车如一叶扁舟,无声无息地融入那道奔腾的洪流之中。
21。成功脱逃
对上海城区本来就不很熟悉,加上战火已经把这片城区烧得变了形,又是慌不择路的夜间逃命,叶独开只好乖乖地听凭万馨指挥。自行车在主街上走了不到一公里的样子,就进入七弯八拐小肠一样的巷道。万馨还没顺过气来,高声恶嗓,颐指气使。
小姐脾气挺大!叶独开也不再招惹她,佝偻着背下力猛蹬。自行车在凹凸不平的巷道上左闪右躲,蛇行疾进。万馨一只手为叶独开打手电照明,一只手下意识地抓紧他的小臂。叶独开心里暗暗发笑,把车子骑得要飞起来。不一会儿,他们就赶上了陈荣光和小三子。两个骑车的男人较劲般地越骑越快,你追我赶。
“慢点,都慢点!到地方了,嘘——”万馨手捂着嘴压低声音,朝前方的陈荣光喊。转过一道弯,叶独开看到了租界鳞次栉比的高楼和五颜六色的霓虹灯,耳边甚至隐约听到了柔靡的笙歌和鼎沸的人声。一道铁丝网之隔,活生生的两重天地:华管区浓烟滚滚、血肉横飞,有如人间炼狱;租界里则日夜笙歌、醉生梦死,好比极乐世界。
两辆自行车无声地滑行到巷口,四个人影从车上跳下来。身形小巧的身影走在最前面,她机警地张望了一圈,“叭”地扬手向对面打了个响指。街对面铁丝网下冒出两个圆圆的脑袋,接着是整个身影。两缕红光流星般滑落,两个人扔下烟头便躬身跑过来。
两个汉子都穿着黑色府绸上衣,扎着紧绷的绑腿,一身轻装打扮。但左腋下鼓鼓囊囊,显然挂着快枪套。两人快步迎上来,其中一个说:“快,我们等好久了。跟我们走!”
一行人跟着他们快跑过马路,钻进建筑物的阴影里,顺着铁丝网摸索十来米。铁丝网用粗大的铁丝编织,至少有二米多高,织成规则的“米”字形,细密结实、插翅难过。开战以来,为了防备难民无限度地涌入,凡租界跟华界有陆路相连之处,都新架起了铁丝网。并沿铁丝网加强了看守和巡查,防止难民擅自闯入。经过几十天的风雨侵蚀,铁丝网上已是锈迹斑斑,但同样坚固结实,如一道冷酷的生死分界线,把没来得及逃离的数以百万计的华人,阻隔在硝烟与战火里。
一行人悄无声息地跟着两个夜行打扮的汉子走了十多米,队伍停了下来。叶独开伸头向前打探,显然到地方了。那里铁丝网有一个大小仅能勉强容一个人通过的小洞。两个夜行人分别护住小洞的上下,毕恭毕敬地小声说:“各位老大受委屈了,请!”
小巧伶俐的万馨欢愉地叫一声,抢先轻巧地钻了过去。接着是身形灵巧的小三子。陈荣光看看叶独开,无言地钻过这条生死界。身材高大的叶独开尽量地蜷缩身子,狼狈地四肢着地趴在下面,吃力地爬进那个小洞。铁丝网的锐刺刮破了他本来就破烂不堪的衣服,刮伤了他的肌肤。他忍痛呻吟着,小心翼翼地钻过那个小洞,还没伸直身体,就听到万馨冷言冷语地说:“哼,一身傻骨头,穿衣费布,走路扛风,刮死活该!”
叶独开尴尬地轻轻拍拍手,摸索着检查身上的伤口。他的手臂、背部和腿部,都拉了好几道口子,所幸只是点不碍事的皮肉伤。“小伤小灾,放不倒我叶某人!”他自我解嘲地念叨着,紧走几步跟上队伍。
前面电线杆下站着两个黑影。近了,近了,他们都长得人高马大,头上裹着头巾,右手持着一根足有两尺长的警棍。倒霉,碰上印度巡捕了!这支队伍静静地停了下来。叶独开看到一个负责接应的夜行人快步跑上前去,同电线杆下两个巡捕叽里咕噜地说了一通什么,又往他们手里塞了点东西。两个印度巡捕扭头甩手甩脚地走了。
队伍加快步伐通过了这段危险的路段。再往前走,林荫道的两边是一幢接一幢的花园小洋楼,路上也出现了稀疏的行人和车辆。这就是法租界。咫尺之间,但分明来到了另一个世界,这里跟战争、死亡和血腥丝毫不搭界了。
叶独开放慢了脚步,跟前面的队伍拉开了四五米的距离。
夜行人带着这支队伍,经过四五分钟的快速行军,静悄悄地来到一个石库门房子的乌漆大门前。一个夜行人趴在门上侧耳听了听,抓住门环轻轻扣了三下:笃,笃笃。大门无声地打开,一行人很快闪了进去。
花园天井里,停了一辆黑色的福特牌小轿车。看到这群人进来,司机立即发动了车子。万馨坐进轿车前座,陈荣光突然发现情况不妙,跑过去拉开车门,紧张地对万馨说:“报告,叶,叶独开,走丢了!”转身对小三子和两个夜行人吼道:“刚才为什么不看住他?还不快找!”
三个人互相望一眼,答应一声,慌慌张张地跑了出去。
他能跑哪儿去呢?万馨闷坐在汽车前座上,紧张地思考着这个问题。突然她一拍脑门,对旁边的司机说:“快,开车!”
陈荣光正在门口张望,赶忙跑过来。万馨招呼他上车,然后连连催司机快走。
“不找了?还有他们几个?”陈荣光不解地小声问。
“找什么找?一人藏,百人找。几百万人的城市,大海捞针!快走,不要等那几个人,再耽搁就来不及了!”万馨自得地转过头来,反手点点陈荣光的脑袋,“用一用这里,脖子上头这东西是长着思考问题的,不是长着戴帽子的。哼,跟我玩儿花活儿,奉陪到底,看你能不能跳出我的掌心!”她用力握一握拳头,好像要把叶独开捏死在手掌心。
第二卷 上海试刀
22。亡命上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