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久历人世间至寒、至暖的田单,心底登时如山泉般透亮:“这委身幕后的恩人,此番真是花了血本,竟然把我田单阖家数十口平安转移出齐国,如此大恩,却要我田单何以相报?”
“父亲,儿已将母亲、姐妹、老仆、侍婢现已安顿停当!请父亲宽心。只是那些忠勇的家丁”说着田邦转过头去,他怕自己的泪水再惹来父亲的喝骂。
“为父本该身死却被义士搭救,世事乖张、命运多舛,何如!”田单释然一声长叹!接着问道:“那夜,我儿连同一众家人何以脱险?”
“父亲容禀!”田邦抹去了脸庞的泪珠,当下开口道:“那日我等被院中的吵闹惊醒,正待赶去,却被一帮黑衣义士阻拦义士虽举止莽撞,但此时想来确是于我田家有大恩德。我带家人护持着母亲、姐妹,钻入后花园一隐蔽的地道我等连夜潜行出得临淄,这一路行来多亏义士们巧妙周旋,这才穿越重重关卡,平平安安地来到邯郸。”田邦抹去泪水,一口气把获救的经过描述了一遍。
“邯郸!”田单听到这个字眼,心底没来由地一颤。这真是应了那日赵才士的卦象:煞气夺命,西行破煞。虽然田邦说得语气平淡,但田单的心一直悬着。家人已活生生地现身面前,田单却还忍不住担心,家人会出什么意外。待听完田邦的获救的经过,田单心底连声惊叹:“这大恩人兵分两路,能把我阖家数十口安然救出,这要何等的心机、又要很等的精干人力!”
“何方义士,如此大恩,邦儿可曾探听明白?”田单连声问道。其实精明的他早已猜出了大概,只是想从儿子口中证实而已。
“父亲,那救命的恩人虽古道热肠,但口风甚紧。邦儿数次打探,但请父亲宽恕邦儿的无能,迄今尚未问出这幕后的大恩主!”田邦惋惜地说着,连声感叹。
在田邦的叹息声里,田单稍作沉思。蓦然,赵飞那张黑红、英挺的面庞无比清晰地浮现在田单面前,似乎那少年微微的笑意里藏满了睿智。
田单疑惑地想:“赵飞才士,看模样不过未及弱冠的少年,竟然有如此惊天大才?”想到此处,赵飞在稷下学宫侃侃而谈的勃勃英姿,又重现在田单面前。
“父亲,可是猜出了恩人。”田邦见父亲一脸的神情专注状,父子连心的他隐约察觉到了父亲心中所思。但田单并未答话,依然躺在踏上沉思,如老僧入定一般。
田单转动着这几日视乎已锈蚀的心机,试着把连日来的一切渐渐串了起来:赵飞卜卦—火尾石牛出土—后生秘杀—义士搭救—邯郸逢家人。近来发生的一切,渐渐明朗起来。田单忍不住为自己的想法大为震惊:“这赵飞莫非有先见之名,早已预知我田单将有此大难?”
田单摇了摇头,否定着这个荒诞不羁的念头。但再细细想想赵飞的宏言大论、那常挂在嘴角令人捉摸不定的笑意,田单简直震惊地目瞪口呆,“赵飞那不世之才,尚可以鬼谷门浩瀚如海来推解,但此次搭救阖府数十人,运筹帷幄中出动如此多豪杰义士,惊天大才加上如此才智心机,莫非老天垂怜我华夏百姓数百年饱受战乱之苦,降此英才于我华夏大地?”
“夫君缘何如此愣怔!”门口田单老妻沙哑的声音响起。田夫人逃命时,不小心在地道中崴了脚,至今尚未康复。今日刚刚安顿下来,待探清田单的住所,推开了劝阻的家人,拄着拐杖一路辛苦行来。
“老妻安好!我田单人老多疑,今日合家团聚,该庆幸才是!”田单扭头望向老妻,对着满脸皱纹的田夫人说道。
“夫君可知,何人援手?”田夫人沙哑着声音问道。田夫人对田单甚为崇拜,包括这次脱险,在她看来也是田单的广交天下豪杰的必然结果。
令田夫人不解的是,田单并未答话。竟然闭目沉思。
见田单犹自愣怔,再看看他那憔悴的面庞、眼窝深陷,刚刚赶来的田夫人,心中猜测道:“自己的夫君,连日来遭受的肯定不是一般的痛苦。”
田夫人忙出言相慰:“邦儿,让你父亲好生歇息去吧!”接着转向田单道:“夫君,阖家老小,自有为妻操持,夫君且安心将养身子!”
转眼间,满屋的家人相继离去。田单依旧面色沉静地闭目假寐,实则他内心的思绪如滚滚波涛翻涌,世事洞明的田单估计着:“如未猜错,神秘的赵国才士—赵飞,就是我田府的大恩人,料来恩人也就要现身了,静等且是。”
第六十一章 三笑伏田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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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单假寐了约一盏茶的功夫。半睡半醒间,蓦然,一个曾经无比熟悉的清朗声音响了起来:“安平君,贵体无恙乎?”
待安平君田单转过头来,只见一袭大红棉披风的温暖下,神采飞扬的赵才士,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
赵括哈着热气,使劲地搓着双手。眼下,邯郸日渐寒冷,赵括换了一件裘皮披风,内里穿着羊毛混着狗毛的薄棉袄,堪堪挡住令人倍感凄冷的寒气。
“安平君?非也。莫要取笑老夫。现今,老夫已是草民一个,苟全性命而已!”田单微微张开双眼,显得有气无力地说道。
“哦!”赵括微微一笑,如电目光往田单扫射而去。赵飞胸有成竹地看着被自己苦心赚来的战国猛将。心想:“田单老儿,为了你我赵飞苦心孤诣,今日不把你收至麾下,我赵括真枉费了多你两千年的智慧!”
稍待片刻后,赵括已看穿了安平君田单那伪装的外衣。
田单眯着眼睛,静静地望着赵括,田单心中想道:“且看这赵才士,今日如何说动已萌生退意的老夫,若只是以恩惠相要挟,此等人休想得我田单臂助。”
赵括学着田单的样子,眯着眼睛和这位战国猛将对视。待看到田单情不自禁地眨巴了一下,赵括如赌赢的孩童一般,顿时昂首“哈哈哈哈——”好一阵大笑。
赵括这中气十足、声震屋宇的笑声,直让那心灰意冷的田单心里一阵阵发毛。表面看来这赵括笑得天真无邪,但这笑意的背后内涵甚为丰富。
“赵才士,因何发笑?可是笑我这孤老之人,今日落寞如斯?”被笑声搅得心慌的田单,终于忍不住,微微张开紧闭的双唇,开口问道。
“草民田单,可曾记得当年苦守即墨孤城,火牛阵大破燕军,只手光复齐国。那是何等的英雄,没想到今日,竟扭捏成这副模样!”赵括谈笑间,先褒后贬,讽刺连着挖苦,直指要害,试图激醒这意志倾颓的田单。
“田单热血复齐,却连遭奸贼嫉恨、又遭拥立之王之秘杀,今日何如?”田单嘶哑着嗓子,满脸痛苦地问道。赵括一席话如锋利的匕首刺向田单心头,戳开了田单心头尚未愈合的伤口。
听田单此言,赵括顿时心领神会:“这田单对齐国君臣,实已恨之入骨。再返齐国,怕已是回顾却见路茫茫。
第一波大笑后的试探,赵括自觉大有收获,已探得田单的底线,田单返齐之说,自己是再也不用担心了!
眼前这被逼离开齐国的田单,还差一把火,来重新燃起他的雄心壮志。赵括恶趣味地想到了后世的“三笑姻缘”之说,心想:“才子三笑得美人,今日且看我赵括三笑伏猛将!”
“哈哈哈哈——”赵括昂首间,又是一阵爽朗大笑,连环气浪震得细屑灰尘,自房梁纷纷落下。
待笑声顿住,赵括正色开口道:“自盘古开天地,炎黄子孙励精图治。我华夏之大,富有四海,列强诸侯遍布,何愁英雄无用武之处?齐国不容田单,自有他处一展才学,岂可拘泥于齐国一地、愚忠齐襄王一王?”
赵括简简单单一句话,正好击中了田单心中的关切。仓促逃离齐国的田单,此时自觉惶惶然如丧家之犬,赵括正是活用了马斯洛的需要层次理论,先想办法把田单的集体归属感找回来。
“想我田单,虽系旁支,但亦为田齐王室之后。今母国不容,田单何以自处?”田单咳嗽了几声,愤懑地言道。
见赵括已言及心中所虑,田单再也不讳言,径直敞开心扉。
“母国?何谓母国?想我华夏原本一统,自夏、商至周,富有九州。平王动迁、诸侯坐大,方有今日大争之世。母国乃华夏也,安平君开明之辈,怎可把己身圈死在田齐?”赵括凝视着田单因愤懑而汹然的眼神,朗声剖析道。
赵括此论,顿时令田单耳目一新。赵括说的华夏正源,田单自小熟知。只是自打降世,田单见到的就是列国大争,秦魏大战、燕国灭齐、远至吴越争霸,列国想的只是霸权,列国的子民相互间横眉冷对、势不两立。似乎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