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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三日早出柴埠门登舟。刘明宇先以钱二千并绢布付静闻, 更以糕果追予于南关外。时余舟尚泊柴埠未解维,刘沿流还觅, 始与余遇,复订期而别。是日风雨复作,舟子迁延,晚移南门 埠而泊。
初四日平明行,风暂止,夙雨霏霏。下午过汊江,抵云集 潭,去予昔日被难处不远,而云集则艾行可沉汨之所也。风雨 凄其,光景顿别,欲为《楚辞》招之,黯不成声。是晚泊于云 集潭之西岸,共行六十余里。
初五日雷雨大至。平明发舟,而风颇利。十里,过前日畏 途,沉舟犹在也。四里,过香炉山,其上有滩颇高。又二十五 里;午过桂阳河口,桂阳河自南岸入湘。〔舂水出道州舂陵山, 岿水出宁远九疑山,经桂阳西境;合流至此入湘;为常宁县界。
由河口入,抵桂阳尚三百里〕又七里,北岸有聚落村落名松北。
又四里,泊于瓦洲夹。共行五十里。
初六日昧爽行,雨止风息。二十里,过白坊驿,聚落在江 之西岸,至此已入常宁县界矣。又西南三十里,为常宁水口, 其水从东岸入湘,亦如桂阳之口,而其水较小,盖常宁县治犹 在江之东南也。又西十五里,泊于粮船埠,有数家在东岸,不 成村落。是日共行六十五里。
初七日西南行十五里,河洲驿。日色影现,山冈开伏。盖 自衡阳来,湘江两岸虽冈陀缭绕,而云母之外,尚无崇山杰嶂。
至此地,湘之东岸为常宁界,湘江西岸为永之祁阳界,皆平陵 扩然,冈阜远叠也。又三十里,过大铺,于是两岸俱祁阳属矣。
上九州滩,又三十里,泊归阳驿。
初八日饭后余骤疾急病,呻吟不已。六十里,至白水驿。
?? 初拟登访戴宇完,谢其遇劫时解衣救冻之惠,至是竟不能登。
是晚,舟人乘风顺,又暮行十五里,泊于石坝里,盖白水之上 流也。是日共行七十五里。按《志》白水山在祁阳东南二百余 里,山下有泉如白练。(缺)
去祁阳九十余里;又在东北。是耶, 非耶?
初九日昧爽,舟人放舟,余病犹甚。五十余里,下午抵祁 阳,遂泊焉,而余不能登。先隔晚将至白水驿,余力疾起望西 天,横山如列屏,至是舟溯流而西,又转而北,已出是山之阳 矣,盖即祁山也。山在湘江北,县在湘江西,祁水南,相距十 五里。其上流则湘自南来,循城东,抵山南转,县治实在山阳、 水西。而县东临江之市颇盛,南北连峙,而西向入城尚一里。
其城北则祁水西自邵阳来,东入于湘,遂同曲而东南去。
初十日余念浯溪之胜,不可不一登,病亦稍差病愈,而舟 人以候客未发,乃力疾起。沿江市而南,五里,渡江而东,已 在浯溪下矣。第所谓狮子袱者,在县南滨江二里,乃所经行地, 而问之,已不可得。岂沙积流移,石亦不免沧桑耶?浯溪由东 而西入于湘,其流甚细。溪北三崖骈峙,西临湘江,而中崖最 高,颜鲁公所书《中兴颂》高镌崖壁,其侧则石镜嵌焉。石长 二尺,阔尺五,一面光黑如漆,以水喷之,近而崖边亭石,远 而隔江村树,历历俱照彻其间。不知从何处来,从何时置,此 岂亦元次山所遗,遂与颜书媲胜耶!宋陈衍云:“元氏始命之 意,因水以为浯溪,因山以为崳剑魇乙晕獜T亭,三吾之称, 我所自也。制字从水、从山、从广,我所命也。三者之目,皆 自吾焉,我所擅而有也。”崖前有亭,下临湘水,崖巅石巉簇 〔立〕,如芙蓉丛萼。其北亦有亭焉;今置伏魔大帝像。崖之东 麓为元颜祠,祠空而隘。前有室三楹,为驻游之所,而无守者。
越浯溪而东,有寺北向,是为中宫寺,即漫宅旧址也,倾颓已 ?? 甚,不胜吊古之感。时余病怯行,卧崖边石上,待舟久之,恨 磨崖碑拓架未彻通撤而无拓者,为之怅怅!既午舟至,又行二 十里,过媳妇娘塘,江北岸有石娉婷立岩端,矫首作西望状。
其下有鱼曰竹鱼,小而甚肥,八九月重一二斤,他处所无也。
时余卧病舱中,与媳妇觌当面面而过。又十里,泊舟滴水崖而 后知之,矫首东望,已隔江云几曲矣。滴水崖在江南岸,危岩 亘空,江流寂然,荒村无几,不知舟人何以泊此?是日共行三 十五里。
十一日平明行,二十五里,过黄杨铺,其地有巡司。又四 十里,泊于七里滩。是日共行六十五里。自入舟来,连日半雨 半晴,曾未见皓日当空,与余病体同也。
十二日平明发舟。二十里,过冷水滩。聚落在江西岸,舟 循东岸行。是日天清日丽,前所未有。一舟人俱泊舟东岸,以 渡舟过江之西岸,市鱼肉诸物。余是时体亦稍苏,起坐舟尾, 望隔江聚落俱在石崖之上。盖濒江石骨嶙峋,直插水底,阛闠 之址,以石不以土,人从崖级隙拾级以登,真山水中窟宅也。
涯上人言二月间为流贼杀掠之惨,闻之骨竦。久之,市物者渡 江还,舟人泊而待饭,已上午矣。忽南风大作,竟不能前,泊 至下午,余病复作。薄暮风稍杀,舟乃行,五里而暮。又乘月 五里,泊于区河。是晚再得大汗,寒热忽去,而心腹间终不快 然。夜半忽转北风,吼震弥甚,已而挟雨益骄。是日共行三十 里。
十三日平明,风稍杀,乃行。四十里,为湘口关。人家在 江东岸,湘江自西南,潇江自东南,合于其前而共北。余舟自 潇入,又十里为永之西门浮桥,适午耳,雨犹未全止。诸附舟 者俱登涯去,余亦欲登陆遍览诸名胜,而病体不堪,遂停舟中。
已而一舟从后来,遂移附其中,盖以明日向道州者。下午,舟?? 过浮桥,泊于小西门。隔江望江西岸,石甚森幻,中有一溪自 西来注,石梁跨其上,心异之。急索粥为餐,循城而北,乃西 越浮桥,则浮桥西岸,异石嘘吸灵幻。执土人问愚溪桥,即浮 桥南畔溪上跨石者是;钴鉧潭,则直西半里,路旁嵌溪者是。
始知潭即愚溪之上流,潭路从西,桥路从南也。乃遵通衢直西 去,路左人家隙中,时见山溪流石间。半里;过柳子祠,〔祠南 向临溪〕再西将抵茶庵,则溪自南来,抵石东转,转处其石势 尤森特,但亦溪湾一曲耳,无所谓潭也。石上刻“钴鉧潭”三 大字,古甚,旁有诗,俱已泐模糊不可读。从其上流求所谓小 丘、小石潭,俱无能识者。按是水发源于永州南百里之鸦山, 有“冉 ”、“染”二名。一以姓,一以色。而柳子厚易之以“ 愚 ”。按文求小丘,当即今之茶庵者是。在钴鉧西数十步丛丘 之上,为僧无会所建,为此中鼎。求西山亦无知者。后读《芝 山碑》,谓芝山即西山;亦非也,芝山在北远矣,当即柳子祠后 圆峰高顶,今之护珠庵者是。又闻护珠、茶庵之间,有柳子岸, 旧刻诗篇甚多,则是山之为西山无疑。余觅道其间,西北登山, 而其崖已荒,竟不得道。乃西南绕茶庵前,复东转经钴鉧潭, 至柳子祠前石步渡溪,而南越一冈,遂东转出愚溪桥上,两端 〔架〕潇江之上,皆前所望异石也。因探窟踞萼,穿云肺而剖 莲房,上瞰既奇,下穿尤幻,但行人至此以为溷围溷厕所,污 秽灵异,莫此为甚;安得司世道者一厉禁之。〔桥内一庵曰圆通, 北向俯溪,有竹木胜〕时舟在隔江城下,将仍从浮桥返,有僧 圆面而长须,见余盘桓留连、徘徊久,辄来相讯。余还问其号, 曰:“顽石。”问其住山,曰:“衡之九龙。”且曰:“僧即 寓愚溪南圆通庵。今已暮,何不暂止庵中 。”余以舟人久待, 谢而辞之,乃返。
十四日余早索晨餐,仍过浮桥西,见一长者,余叩问此中?? 最胜,曰 :“溯江而南二里,濒江为朝阳岩。随江而北,转入 山冈二里,为芝山岩。无得而三也。”余从之,先北趋芝山。
循江西岸半里,至刘侍御山房山中书屋。讳兴秀,为余郡司李 者也。由其侧北入山,越一岭,西望有亭,舍之不上。由径道 北逾山冈,登其上,即见山之西北,湘水在其北而稍远,又一 小水从其西来,而逼近山之东南,潇水在其东,而远近从之。
潇江东岸,又有塔临江,与此山夹潇而为永之水口者也。盖北 即西山北走之脉,更北尽于潇、湘合流处,至此其中已三起三 伏,当即《志》所称万石山,而郡人作记或称为陶家冲,土名。
或称为芝山;似形似名。或又镌崖历亭,《序》谓此山即柳子厚 西山,后因产芝,故易名为芝,未必然也。越岭而北,从岭上 东转,前望树色掩映,石崖藿珮,知有异境。亟下崖足,仰而 望之,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