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禹向东是为了治水,女娇向西是走向一个茅屋。禹花了三天时间为她搭建的。
府邸已不再属于他们。那个承载着女娇四天新婚甜蜜和温暖的舒适而安逸的家。
禹已把所有家产悉数变卖,钱全部捐于治水。所以,他的妻子只能漂泊。
国家治水却并不缺钱。舜知,禹也知。
天下人备受鼓舞,他们看到了禹的决心。舜笑了笑,他更看见了禹的信心。
舜知道,又一个政治天才横空出世。甚至,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当禹亲身走到洪泛区时,他还是被惊呆了。奔腾的浊水怒吼着翻着煞白的浪花,声如裂山开谷,势不可挡。遇到阻隔,急流瞬间化作漩涡,盘旋着,撕咬着,冲毁一切,淹没一切。
水面上密密麻麻、正顺流而下的,是泡至膨胀的各种腐尸、连根的大树、纠缠的枯枝叶、房梁、门板、衣服、被絮、锅盖、农车、烂稻草、半倾的船、惊恐的 家禽、嗡嗡逃窜的水虫,它们在水面上相互碰撞激荡,夹杂着孤零零趴在树梢或蹲在屋顶的男女老少的惨烈呼救声,混成了世上最惨不忍闻的奏鸣曲。
没见过洪水的人想像不到这一切有多么残忍,见过者无不潸然流泪。
除了禹。
他挥了挥手,脸色铁青地领着站在身后悲怆泪流的部下向上游走去。
每个人都握紧手中的镐头,他们发誓要大干一场,把河道拓宽,宽到能化解掉洪水所有的咆哮,让它像兔子一样温顺,只给人类造福,而不带来灾害。到了上游水势稍缓处,禹却让每个人扔掉镐头,拿起铁锹。
他现在不要拓渠,而是筑坝,日日夜夜地筑坝。
和他父亲当年?做法异曲同工。
当四岳惊恐地把这个消息告诉舜时,舜正在品茗,静静地听,像听一个故事样,脸上始终是自信的微笑。
四岳道:陛下难道不担心禹重蹈覆辙吗?
舜却反问道:治水该用河法?
四岳张口而出道:挖山,疏淤,拓渠。
舜笑道:不把水先堵住,这三项怎么做呢?
四岳立刻冷汗涔涔,他后悔没先用脑子想一下后再问老板。舜却没看他,只悠悠道:鲧不会白死的,他儿子会更懂得怎样堵水。四岳局促不安,身子不断后挪,想乘机告退,舜忽盯着他道:爱卿,治水的最佳方案是什么?
四岳大脑嗡一下茫然起来,显然不会是他刚说过的三种。看着舜轻摇的瓷杯,他竟灵光一闪,呼道:分流!
三年后,皋陶、契、弃、伯夷、夔、龙、倕、益等各来述职,功绩都是可圈可点,喜气洋洋。而唯有被寄予厚望的禹却一团糟糕。
洪水仍在泛滥。
这三年来禹一直在做两件事,筑坝,挖渠。渠尚未成,不曾分洪,而坝却时有溃堤,水冲击而出,为害更深。
众人都为禹捏了把汗,而舜却丝毫没提及,账在他心里很清楚。
当男人心中怀有梦想后,就变得勇敢而坚毅,不达目的决不会罢休。
仇恨亦有此功效。
禹心中既有梦想,亦有仇恨。
六年后,众官再来述职,皆洋洋自得。而禹,却丝毫无可赞之处,洪水依旧泛滥。
九年后,厚积而薄发,积跬步而行千里,天下方见禹之初功。大部分洪泛区水患得到了遏止和弱化。
九年来,禹开山伐木,拓渠引流,躬身劳作,腓无胈,胫无毛,沐甚雨,栉疾风,面目黧黑,双眼凹陷。当他再站在舜面前时,舜几乎认不出他来,这还是当初那个躲在羽山哭泣的瘦弱青年吗?
舜走来,紧紧握住了禹的双肩,像九年前一样。禹的眼神亦如九年前那样,只是多了点闪亮,这闪亮是一种感激之情。
感激信任,同志间坚如磐石的信任。
舜忽对禹笑了笑道:我知道你并不仅仅只是在治水。
禹立刻跪拜道:启奏陛下,微臣谨遵教诲,每梳理毕一处水患,因其地久遭浸泡,淤积甚深,难植黍麦,故请益为佐,予众卑湿之稻,以布陛下浩浩仁义于天下。
舜继续微笑,既没肯定也没接话。
禹继续道:臣又请弃为佐,调剂各灾区饮食,以有余补不足,使饥民略有所依,不至饿殍遍野。
舜悠悠道:爱卿以万民福祉为己任,朕心实为感激。但爱卿功还不止于此吧?
禹脊背忽有了些冷汗,道:微臣因治水之便,足迹得踏五湖四海,想国家幅员广袤,乘此亦可略为勘察,故所过之处,皆画图描影,幸拼凑为一全幅地图。今特携来,献于陛下。
禹刚说完,即从身边袋子里拿出一轴图卷,摊开在了桌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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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 致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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舜近身向前,细致地看了一幅又一幅,禁不住赞叹道:没想到爱卿深谋远虑,画成如此精密复杂之图,实不亚于治水之功。
禹赶紧道:臣斗胆,将天下初分为冀州、兖州、青州、徐州、扬州、荆州、豫州、梁州、雍州九大州,现唯觉冀州过大,百思不得其法,尚望陛下赐教一二。
舜笑道:爱卿既觉冀州过大,何不一分为三,取均匀之意,依朕见,据地形,将冀州再分出二州命为幽州、并州亦可。
禹道:陛下英明,此宜命有司实行之,以为天下常法。
舜忽转头向禹道:我三天前接到这卷图琢磨后还认为,青州似也过大,可从中再分出营州,爱卿以为如何?
禹心中忽一惊,面皮跟着一颤。这个图他命人秘密所画,且时刻在身,今天刚第一次拿出,舜怎么会有?
禹立刻察觉失态,忙道:陛下所言极是,微臣愚昧,唯陛下圣裁。
舜又道:听说爱卿还将各地土质民风、赋税差役按等划分,以令朕依为治国凭据,何不一同拿出共赏?
禹心中又是一凛。他本欲献上,以表劳功,没想却被舜抢先点出,主动化为被动,实有些差强人意。无奈,又从袋中拿出一卷皮卷献上。
舜翻了翻,赞叹不已,又道:爱卿此功,实可彪炳史册。朕已命巧匠倕铸造九鼎,将爱卿定九州、道九山,通九川之绩一一铭于鼎上,方不负爱卿此开天辟地以来之又一功。
禹连忙叩首感恩不已,并道:陛下即分天下为十二州,为何只铸九鼎?
舜笑了笑道:朕只不过是看图凭空而设,爱卿亲历大江南北,足践名山大川,必比朕臆测准之,所分州数,即依卿言,不必再议了。
当禹走出大殿时,汗水已湿透夹衫。犹如当年舜走出尧的密室一样。
舜很清楚地向他传达了两个信息:一,我很信任你;二,你的一举一动休想瞒过我的眼睛。
禹也许不知道,除舜对他了如指掌外,还有一个人亦同样如此。
这个人正捋着花白的胡须在窗前微笑。他的身边,一双眼睛正目不转睛地盯着远方的禹。
一双能从中国直接看到美国的千里眼。
禹并没有回家,而是直接跨上快马赶到了另一个地方。
龙门。
在那里,他将书写下人生最浓墨重彩的一笔。
禹冷静地站在龙门的峭壁上,看脚下黄河水波涛汹涌浊浪拍岸,他却像个局外人一样无动于衷。
龙门是两座山,对立的山,中间只留下一条狭缝,令黄河水从中贯通而过。
这是黄河道上最天然的隘关,也是黄河水泛滥的根本原因,因为它掐住了黄河的脖子。
黄河水涌不过去,自然日日蓄积,四处漫溢。人为鱼鳖,屋若沉舟。
随从静静地走来,向沉思的禹请示道:是否要依例派人到上游筑坝?
禹忽摆了摆手道:不,水势太猛,截不住。
随从道:那我们……
禹紧紧握住拳头,斩钉截铁道:把龙门一凿凿给我凿开!
第二天,水工分两批,第一批每人吊一长绳,从山崖上直接放在半空,凿水面处,第二批潜入水下,凿崖底。同时开工,按日计量,只许超量,不许不足。
黄河之水浊浪滔天,水气逼人,很多水工尚未垂至,便被恶浪卷噬;而潜水则更危险,水底暗流涌动,别说去凿石,就是想停步都难。
水工一个个下去,一个个死去。
随从立刻气喘吁吁跑来向禹汇报,禹冷笑道:你当我站在岸上看不见吗?你去告诉他们,死一个,替一个,死两个,替一双,每日计量不变。人若死光了,就我们俩下去。其他的,就不该他们想了。
随从吓得脸色蜡白。他知道,禹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