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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走吧。”他放下一条腿,站起身来。手上还挟着那枝未点的烟。她将一条浅棕羊毛围在脖子上,草草地用手指拢了一拢头发。她袅袅婷婷地走到他的面前,又找到一包火柴盒,替他点上烟。
(本章完)
第99章 新梦黯(三)
夜是这样的沉寂,好似也不是那么晚,街头不知谁放起了爆竹,噼哩啪啦地响了一阵,便又归于宁静,却零碎的间歇的响一阵沉一阵的,撩得人心烦意乱的。他们两人各管各地走着,彼此不发一言犹如陌生人一般。董醉蝶抱着臂,围在脖子上的绿色粗线围巾因为刚才临走时匆促地挂上去,现在时不时地又松散下来,她只得不住地将围巾的末端握住又甩了上去。霍震楠沉默着,吐出许多白雾来,好让人看不清楚他的面目似的。
“你到底有什么心事?”董醉蝶忍不住问他道。白雾渐渐变得稀薄,他的面孔就显得不那么地真实清晰。
霍震楠没有理会她,只是木然地拖着脚步往前走。他的心里空洞洞的,整颗心都被掏空了,也有东西迅速地填补上去,那便是难以用言辞描绘的凄凉与伤感。他不知道他要的幸福在哪里,他的未来又在哪里。他死命地抽了两口烟,宛若想一次性将烟吸干,来弥补他心底的悲哀。
他垂下头,看到自己锃亮光洁的皮鞋,他熨得笔挺棱角的裤腿。他只有光鲜的外表又有何用?
“你到底怎么了?”
快到她的家了,他却骤然地失去了进去的勇气。他猛地顿住了脚步,将口中的烟拿了出来,扔在地上,用鞋子下死劲地将它碾得粉碎。
“我不进去了,就送你到这里吧。”他淡漠地说道。
她见他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又紧憋在心底,便不再问下去,只是微微地颌首,便迈着步子从他的身边走了过去。
他望着她远去的后影,她梳得直溜溜的漆黑乌发,脑后绾得那根玫瑰红的发带。他的心弦震动起来,走了几步,便从她的背后拥住她。
“让我抱抱你好吗?”
她的手已经伸入那假鳄鱼皮的皮包里去掏钥匙,冷不防地被他搂住,她伸向包的那只手便滞住不动了。
“有什么事告诉我吧。”她柔声地说道,“再大的委屈与痛苦也由我替你分担。”
他将脸深深地埋入她的后颈项里,闻着她脖子里香胰子的味道。
“她要嫁人了。”
他的声音听起来微弱凄惶。她转过身去,在光的暗影子里见到他的脸,他的眼睛里闪烁着盈盈的光。她的后背抵在她家的木板门上,他的气息夹杂着烟草的腥味朝她的面颊上喷过来。
“你说为什么她要嫁给我大哥?”他的声音再次地响起。她仔细地望他的脸上睄去,发现他的眼睑下已经蜿蜒着清凉的泪水,积压的寂寞与忧伤向潮气一般将他包围住了。她听着他的话,心里哄嗵哄嗵地跳起来。
她将她的小白细牙伸出来微咬了下嘴唇,手便抬上去抚在他宽大的脊背上,喃喃的在他的耳边低语:“没事,没事的。”
两个人不知怎么的进了房。屋子里黑鸦鸦的一片,只有窗槅子外那疏淡的残月光朦胧地照进来,宛如迈着小碎步子在屋子里唯一的一张桌子上投下少许的光明。他进了屋子,才从她的背后抬起身子来。她摸索着找到了一盒火柴,借着微明的光线,将桌子上的一盏桐油灯点着了。
转过身去,她才发现他已经坐了下来,双手搭在膝盖上,神情甚是颓唐。
“你能不能笑一下给我看?”他睁着怆楚的目光说道,声音嗡嗡的。
她斜起了黑眼睛对他瞧,嘴唇微微地绽开来。
他盯着她的脸,徐徐地崛起身子来,又一次抱住了她。
“你知不知道你笑起来的样子有多像她。”
他微微地闭上眼睛在她的耳边说道。抱着她就像抱着圆圆,此时此刻的他也只能乞求这一点零星的温暖而已了。
“如果你会觉的开心的话,我可以多笑几次。”她的泪悄悄地顺着她柔美的脸颊流下来。“每一个人都有痛苦的事,我们都压抑了太久了,我知道你每天强颜欢笑很痛苦。我理解你。如果你想发泄的话,可以哭出来。”
阴郁悄然地在他的心头加重了,他觉的自己的鼻腔里有一股酸惨。他很想痛哭一场。他想拚命地挤出泪水来,却只是在他的胸中建起一道悒垒。那种欲哭无泪的感觉更加使他压抑。
“你是不是觉的很难受?”她从他怀里偎起头来,一双柔腻的手摸在他的胸膛上。
“圆圆,圆圆。”昏黄的烛光摇曳,使他有那么一瞬间失掉了理智,圆圆的笑容代替了她的脸。他双手伸上来,捧住她的腮颊。
“我不是。你好好看清楚了。”她幽幽地微笑着。手放在自己的旗袍褡扣上,一颗一颗地解开来。
“我想我应该走了。”他眼见她瘦削的肉体一点一点地他眼前乍现开来,她白洁光裸的手臂一点一点地袒露在他的眼前。他仓促地掉转目光,不敢再看她。
“别走。”她贴伏在他的背上,她几乎只剩下贴身的衣物了。他可以感觉到她贴在背上的温润。“她那么狠心地对你,可是我不一样,我就只对你一个人好。”微笑缀上了她的嘴角。
“不可能的,你不是她,你不可能取代她。”他觉的自己胸腔里的热血在沸腾,他使劲地将拳头攥起来。
“你再好好地看看我。”她将他转过来,嘴唇翕翕地动。他的视线看到她脸部底下柔软的线条。“我就是圆圆,你看看我。”
他的大脑一阵昏沌。他不知怎么的就伸出手去。仿佛有什么暖和的柔软的东西紧紧将他吸俯住了。他的脑膜上一帧帧跳过去的是圆圆的样子,说话的声音,走路时的动作。
待他次日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躺在一张柔软的床上了。而枕头外角的却是董醉蝶。他骇了一吓,猛地坐将起来。望着地上零乱的衣物,他张大了嘴,流露出惊恐之色来。这时董醉蝶也醒过来了,惺忪的睡容霎时飞上两圈红晕。
没等她开口,他便凄凄惶惶地将床上的衬衣拿在手上,口中连连说着:“对不起,对不起。昨天晚上我真是冒犯了。”
她抿着嘴低下头去微微地一笑,见他手忙脚乱地将绉成一团的衬衫穿在身上,便也撑起上半身来挣扎着帮他穿衣。
他不经意地一瞥见她泄露在被子外面的春光,忙将视线移到别处:“不用,我自己来吧。”说毕,他一阵风似的将衬衫穿好了。
哪知她见他发窘的脸色,噗嗤一声笑出来:“你看你,这么慌里慌张的,把扣子都系错了。”
他一看,果然是,便尴尬地将系错的扣子一一解开来。她忙动起手来,拥着被子摁住他的手帮他重新扣上,一面嘴里说着:“昨天晚上的事我们就当是一场梦也好,当我报答你也好。总之你不必放在心上。”
“不,不,我不是那种人。”他结结巴巴地喊起来,又抓挠了一下头皮,将那蓬乱的头发胡乱地理了一理,“你放心,我……我会负责任的。”
她见他这副郑重其事的样子,又吃吃地笑起来:“你看看你这样子。我什么时候说过要让你负责了。我喜欢你,昨天晚上的事是我心甘情愿的……”说到这里,她满面羞色地抬起眼来睃了一睃他,遂又添了一句,“如果你不喜欢我的话,我是不会勉强你的。我们还是像从前那样相处。”
“不是,不是的。”他语无伦次地叫起来,“我不是不喜欢你。只是……只是……”他的声音愈来愈轻微,“只是那种喜欢不是那种意思。”
她眉头微微地一蹙,随即便略泛酸意地说道:“行了,你也别再内疚了。昨天的事就当没有发生过。只是以后你还会把我当作朋友吗?”
“这个当然。”他已经穿戴整齐,起床去寻他的鞋子。
“叶楠,可是你要答应我,你以后可不许欺骗我。”被子从她的肩膀倒溜下去,露出她莹润紧满的肌肤。
“我……我从来都没有欺……”他脱口而出道,可是他一说出口便战战兢兢地止住了。“我有一件事情欺骗了你。”
见她愕然仰起脸望着他。
他便将她的被子往上提了一提,覆住她裸露的肩,一脸羞惭地说:“我不叫叶楠,其实我的本名叫霍震楠。”
“霍震楠。”她两眼闪着迷惘的光,呐呐地重复他的话。“那么百乐门的霍震霆是……”
他的眼眸攸地掠过一丝凄黯的神色,僵硬地答道:“那是我的大哥。”
“原来是这样。”她默默地说道。
“那么你现在还怪我当初欺骗你吗?”他将她纷乱的发丝掳了一掳拨到耳后。
“你能不能从现在开始答应不再骗我?”她道。
他见她诚挚热忱的眼神,不由地点了点头。
圆圆的第二部戏已经杀青,这次票房卖得满堂彩。郑四方很是高兴,又马不停蹄地为她筹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