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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自信,这世上不可能再有比她更象那个人的了。所以,这一年以来,他才会如此宠着她。
他带她回到潘家大宅那一晚,他在半醉中与她彻夜欢爱,那本是她的第一次,在他的疯狂占有中,她疼痛而愉悦。
第二天,她醒来,却见他支着头,愣愣地看着她发呆,那眼神温柔而迷茫。
见她睁开眼,他满含期待地直直地看向她的眼睛深处,象是在寻找什么般,很快,他眼中闪过一丝失望,迅速地起了身,只留给她一个冷漠的背影。
他常常听她弹琴、教她下棋,他为她吟诗、教她写毛笔字,带她骑马。
他要她唤他“阿文”,闺房中,他时常半醉半醒地叫她“妞”、“小妞”。
他要求她,每次早上出门前,要走到门边踮起脚尖,亲吻他的左右面颊,跟他说洋文的“拜拜”。
他为她买来昂贵的法兰西香水,要她每天喷在身上。
他为她做各式各样的浅紫色的旗袍,还为她定制了一套纯黑色的西洋马装。
虽然,他时常会突然面带绝望、一脸哀伤地摔门而去,也只有在酒后才会与她欢爱,但他对她的宠溺却是有目共睹的。
就在他与她初夜的第二天,当丫头来收拾房间时,他却吩咐:“把床单交给夫人过目。”她心里不由一暖,知道他是怕潘家人因为她出身青楼而看不起她,才特意这样做的。
尽管她不过是他的四姨太,可这大宅中,谁敢拿她当小妾打发?便是那既是小姐又是少奶奶的黛儿,也对她要礼让三分。
她原本也是大家小姐,可因家中变故沦落风尘,也算是历尽人间冷暖。
是他让她在父母之外,再次‘尝到了被人捧在手心的温情,他把她幻想成那个女人,她自己何尝不是把自己幻想成那个女人?
只有那样,她才能令自己相信,他真的是爱着她,呵护着她。
然而,那个将她从百花楼赎出来,安排了这一切的,叫做王志泽的男人却告诉她,那个女人是因她而死,所以,她不要妄想跟他之间会有什么好结果。
林婵凤嘴里泛起一丝苦涩,尽管王志泽从未告诉过她,他们是什么人,也未告诉过她,他们的目的是什么,但从他们找上她那天起,她便知道,这是一条不归路。
她从未想过与他会有什么结果,她所求的,不过是能够努力在别人的摆布中活下去,且能让自己尽量好过些罢了。
她心里清楚,只有听他们的话照做,她才有活路。而现在,如果她连他的面都见不上,怎么去完成他们的任务?
难道这个十九姨太真的要取代她了吗?
不,这怎么可能?他的心里只有那个叫叶蕴仪的女人,而世上不可能再有第二个人比她更象那个女人的了,那个十九姨太即便会弹钢琴又怎样?她凭什么与她争?
只是现在,要怎么样才能见到他呢?
、洋文先生
林婵凤走至方桌前,拿起桌上的火柴,嗤地一声划着了,她将手中的小纸条点着,放入水杯中,眼见着那纸条化为灰烬,突然,她拿着已经熄灭的火柴的那只手一顿,眼中一亮。
她将杯中的灰和着水倒进桌下的痰盂里,回到梳装台前,把那盒粉重新装好,然后高声唤着玲儿。
“来了,来了!”玲儿一迭连声地应着,掀了门帘进来,垂手而立:“四姨太,您有什么吩咐?”
林婵凤说道:“上次文四拿过来的那两瓶法兰西香水你放哪儿了?拿一瓶出来,正好今儿个有空,我给黛儿送一瓶去。”
玲儿疑惑地道:“三小姐那边不是也有的嘛?”
林婵凤笑道:“她一个要好的姐妹过生日,她自己那瓶开过封了,央我借她一瓶。呵呵,这丫头也是,我还真能要她还不成?”
玲儿讨好地笑道:“少爷啊,还是最疼您,这香水大半年才来这么一次货,三小姐和夫人都只分得一瓶,您就得了三瓶,其他那些个姨太太可是一瓶都没有呢。”
林婵凤接过她手上的香水,转身放在梳装台上,又拿起粉盒,对玲儿说道:“你把这粉拿回丽人行去,跟老板娘说,我上次要的是淡粉色的,不是这种玫瑰红的,让她重新换过。”
见玲儿应声去了,林婵凤这才脱下身上的睡衣,换了一身旗袍,拿起香水,向外走去。
林婵凤转过回廊,远远却见一个熟悉的男子身影,她心里一惊,下意识地将身子往柱子后一避,只见那男人从黎黛院中出来,沿着另一边回廊,向外院去了。
“四姨太!”
一声恭敬的称呼令林婵凤警醒过来,侧头一看,却是司令夫人黎芙铮的贴身丫头小娟,她脸上急忙堆起一个笑来,问道:“小娟,可是夫人在三小姐院里?”
小娟笑道:“是啊,夫人刚陪着小姐一起看先生呢?”
林婵凤下意识地向刚才那男子的方向看过去,疑惑地道:“先生?可是刚才过去那位?”
小娟点点头:“是啊,小姐吵着要学洋文,大少爷便让人从省城找来这位王先生教她。”
林婵凤眉头轻蹙,喃喃地道:“省城来的?”
小娟笑道:“听说这位先生还在镇上的学堂里教书,每天只来给小姐上一个时辰的课的。”
林婵凤忙摄住心神,扬了扬手中的香水瓶,淡淡地笑道:“嗯,你先去忙吧,我给你家小姐送瓶香水去。”
刚进院子,便听黛儿院中的妈子桂婶儿大声道:“哟,四姨太来了,您请到厅里坐会儿,我去给您通报声。”说着便将她往东边堂屋里引去。
却听侧面黛儿房中黎芙铮朗声嗔怪道:“通什么报,凤姐儿又不是外人,快进来。”
桂婶儿急忙低头应了,林婵凤却笑道:“我自己进去就是了。”
林婵凤挑帘进了黎黛的房,低了头,对着正与黛儿在小圆桌旁相对而坐的黎芙铮,恭敬地叫了一声:“夫人!”
、试探
黛儿刚要起身招呼,身旁的黎芙铮却左手一翻按住了她,右手指了指身边的凳子,热络地笑道:“凤姐儿,快过来这边儿坐,来尝尝曾副官从省城带来的蜜饯。”
林婵凤眼角余光扫过桌上那两人交叠的手,将自己手上的香水轻轻往前一递,笑道:“不坐了,前儿个黛儿说要一瓶香水,我给她送过来,这就走了,不耽误你们娘俩说私房话。”
黛儿终是站起身,双手接过香水,笑笑说:“你叫玲儿跑一趟不就得了,还自己亲自送过来干嘛?”
林婵凤笑道:“那玲儿毛手毛脚的,这玩艺儿可金贵,还是自己走一趟放心。”
却听黎芙铮半真半假地叹道:“要说这天一可真是够偏心眼儿的,这香水,拢共来了5瓶,倒有3瓶都去了你那里,黛儿想再要一瓶吧,还得去你那儿借去。”
林婵凤听黎芙铮那意思是暗指自己显摆,忙赔着笑脸道:“这什么借不借的?您跟黛儿是什么身份?黛儿说要,我不就巴巴地送过来了?”
她语气里的谦卑,倒让黛儿心里过意不去,急急地道:“什么身份不身份的,这宅子里,谁不知道二哥对你最好?”
林婵凤等的就是她这句话,立刻换上了一副悲戚的表情,叹口气,不无幽怨地道:“现在少爷有了十九姨太,哪儿还记得我?”
黛儿脸色一黯,却听黎芙铮笑道:“嗨,天一那新鲜劲儿,不定能管几天呢,你瞎操那心做啥?”
黛儿眉一皱,叫道:“娘!这一次……”
话未说完,便被黎芙铮截下了话头,话中有话地笑道:“这一次,我倒想看看,这个十九姨太的肚皮是不是个争气的,这女人哪,有了儿子才算是真正有了靠山。”
林婵凤听出这话里话外是说她自己肚子不争气,怪不得潘天一再娶的意思,她并未气恼,反而心里一动。
原本她是想撺掇着单纯的黛儿一起去德园看看,正愁着黎芙铮在这里倒不好说,现在听了黎芙铮的话,心里反而有了别的计较,遂改了主意,按下不提。
林婵凤低了头,一脸黯然地说道:“夫人说得是。”
眼见着林婵凤告辞走了出去,黛儿抿了抿唇,迟疑了一下,仍是对黎芙铮说道:“娘,这次德园那个真的不一样!”
黎芙铮叹了口气,放下手中的蜜饯,扯过胸前的丝帕,擦擦嘴角,这才拉起黛儿的手,轻声道:“我听说你见过她了?”
黛儿点点头,没有说话。
黎芙铮今天过来,就是要跟黛儿说这事来的。其实,她早便应该跟黛儿来谈,但实在不知如何去说。
她知道黛儿已见过叶蕴仪,也明白叶蕴仪的身份和在儿子心中的地位,可是,这天一又说现在不能让宅子里的人太过注意她,思来想去,还是决定跟黛儿明说。
黛儿见黎芙铮眼神闪烁,欲语还休的模样,心里不由一凉,她咬咬牙,定定地看向黎芙铮道:“娘,您有话就直说吧。”
、快刀斩乱麻
黎芙铮再次深深叹了口气,柔声道:“黛儿,是娘对不起你,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