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瞧见对方此时此刻依旧搪塞,他火焰顿时涨到七丈来高,强忍的巴掌几乎掴了过去,几经压抑方才成拳状,几经克制方颤颤抖抖地收缩进衣袋,最后仍是按耐不住,咬牙切齿,一字一句骂道:“发自肺腑?有情有义?他冯梓钧跟宛静认识了多久,十年?五年?孙铭传,你他妈别忘了,她起初是要嫁给谭世棠,直到认识我,喜欢上我才想过改变初衷。冯梓钧算什么东西?凭什么娶她?如果她不是谭继昌的表侄女,如果谭家不是掌控了整个南方贸易,如果不是看穿了你去许昌的目的,他怎会迫不及待地要娶她?”
孙铭传不开窍的脑袋像是突然被灌了水银,霎时拨掉了外在那层晕晕乎乎的皮囊。
为何冯梓钧没有早一步没有晚一步,偏偏在他去了许昌之后,在与刘伯宽道出要寻找余宛静之后,在他见过冯梓钧准备谈及南北之事之时,才公布了这份消息?这似乎又确是他考虑不周顾及不详,见了余宛静与冯梓钧对眼相望的一幕,没有多加详问多加证实,便匆匆下了定论,甚至私自烧毁了那份信件,若是余小姐见过那封信,说不定便不会有今日这份报纸,说不定南北之事也畅谈无阻,说不定谭继昌会满口答应归顺北方。
此刻,他倒真有些慌神了,耳边又是张澤霖接连不断的炮轰:“你是不是没见过宛静?是不是没有把信亲自交到她手上?她是不是被蒙在鼓里,连我千方百计找她,她也不知晓?”接二连三的逼问压得他喘不过气,他满腹愧疚,自知不能再所有隐瞒,招了实话:“铭传把您的信烧了。”
此话一出,张澤霖更是气得七窍生烟,满目虽有不甘,却俨然被对方的不温不火折磨得耗干脾气,除了无计可施地躺靠在沙发,捏了捏愤慨的鼻梁,闭目养神一会子,别无他法。
最后,他不得不无奈地挥了挥手打发人离开。
他不愿再对牛弹琴。
深夜,晓风过窗,微微传来一丝凉凉的失意。
宛静备晚明日最后一堂课程,拿过老老实实摆放一侧的报纸读了三四遍,又抬眼望了望纸窗遮掩的半月,一股悲悲戚戚之情悄然愁上心房。
她藤箱倒柜,翻找出深藏的丝帕。那丝帕似乎依然环带那天的雨水之气,轻轻一嗅,他的味道毅然传进了脑际。
若是知晓她了订婚的消息,知晓她未嫁表哥,嫁给了熟识不久谈不上任何爱恨情份的人,他会奋不顾身赶来许昌吗?
当掀开帕子的一瓣瓣方叶,当显露出那张久久不愿挪开眸子的照片,她又慌里慌张藏进了箱子深处。
罢了,罢了,他与她这一生只能隔江相望,他终究是要婚娶三妻四妾,她终究要孤身流浪海外,终究不会是他这辈子的唯一。
而此时,张澤霖闻声醒来,仅有久绝的敲门声战战兢兢地响起在门外,不知昏睡了多久,只晓得月已上了柳梢,人却无法相约在昏后。
“元帅,是我,铭传。”
那声音似乎是一直紧守在门外不敢打扰亦是不敢擅自闯进来,瞧在那愚忠愚心的份上,他收敛怒气,佯装无碍,平静道了声:“进来。”
孙铭传进了屋子瞧见他依然纹丝不动地坐守下午的地方,恻隐之心横生,不由请令:“元帅,铭传错了,请您再给铭传一次机会,把余小姐带回顺德。”
他听罢瞥了孙铭传一眼,随后默然走至案几前,取下黑色木制框子里的相片,递到孙铭传面前,坦然道:“把这个交给何茂田。”
是紧紧相拥的一对男女。女子撩眉楚盼地眼望于男子,笑涡云云,会说话的眸子荡尽种种深情,男子亦是低额凝望与她尽在眉目,两根手指缕着她的柔软发丝说不出的款款爱意。
孙铭传再也不敢揣摩他的真实意图不敢擅作主张:“让何茂田去找谭继昌?”
他嘴角微微上翘,神色自若:“不,只见谭世棠。”
似乎一霎那,他沉寂的血液再次沸腾,熄灭的斗志再次被完美无缺的计划燎燃,他不仅要宛静回他身边,还要谭家完完全全诚服顺德。
梨花落尽染秋色(13)
宛静课后递过辞呈,校长不惊的眼神假意客套,说她对工作认真仔细,深受学生爱戴,是难得的优秀老师,随后又恭喜了她一番。她亦搪塞地道了谢,既然与名誉校长冯梓钧定了婚事,哪里还会放着大家少奶奶不做出来教书的道理?校长连挽留的一字片言都不愿多讲。
桃根的出现很是及时。
她整理完行装打算去车站买过票便以此为借口与槿芝道别,偏巧桃根挽了碎花包裹从定州过来,瞧见她先是哭哭啼啼一阵子,接着便跪下来抱住她,呜咽地请她收留自己。
桃根这丫头自幼父母身亡,七八岁便被卖到谭家,尽心尽力服侍了表哥七八年,怎会突然来了许昌哀求自己收容?她来许昌多日,也不曾见姨丈派过贴身丫环前来服侍?她微蹙了娥眉,扶了桃根起身便问:“谭家又发生了什么事?”
桃根刚拿袖管拭擦了眼角,听了她的问话眼泪又是哗啦啦往外直泻,只顾摇头,一句也是啃不出来,半晌方才回道:“少爷他要订亲,老爷给了我些银子,打发我离开,我不知道能去哪里,只好来了许昌找表小姐你。”
表哥要订亲?
表哥打算迎娶别人?
男人不都是再重复千遍一律的故事吗?
这世上有谁会独独爱恋一人,直至孑然一身?
她心里说不出何滋味,领桃根去了客房,拿过丝凉帕子替对方抹干尽眼泪,安慰道:“你也知道我一个人自由惯了,哪里需要人伺候!你这丫头搁在寻常人家也该出嫁了,要不,明儿,我拖人帮你找个好人家……”
未等她说完话,桃根慌张摇头,抢过话便哭道:“表小姐,桃根要跟着你,桃根不嫁。”
她忽地笑了:“你放心,我会帮你找个读过书,脾气和善,通晓情理的人。”
桃根情急之下不顾思量,跪下来直道:“表小姐,我已经是少爷的人了,我不能对不起少爷,我不嫁。”
表哥的人?
若是刚才的订亲只是令她瞠目结舌,桃根的这些被她哄骗出来的话更让她触目惊心,她只觉耳边浑然一响,所有对他的尊对他的敬顷刻间崩溃,让她不由逃离三尺。
她想劝慰桃根,话又不知从何而出:“这样吧!待会儿我跟姨丈通通电话,让表哥娶你过门。”
桃根眼泪涟涟,摇头连连,说道:“我离开的时候,老爷跟我说,他和太太也舍不得我,可是何老爷从北方带来的文小姐不喜欢我,他也没有办法。少爷他逆不了老爷的意思,跟我说对不起我,给不了我名分。可我从来都没想过什么,我只要这辈子待在他身边为奴为婢地伺候他,就心满意足了。表小姐,你收留我吧!至少每次你回谭家,我也可以回去看看少爷。”
这是所谓情有独衷的爱,还是坚守贞洁的道德呢?
她一时无语,苍然感到身在许昌不由自己的可怜,只是她即将离开许昌前去南洋,往后的日子漂泊不定,居无定所,怕是尊泥菩萨,自身难保,哪里会顾及到另一个人的安危?她掏出百十块大洋银票,塞了桃根手里,直道:“你不是谁的人,也不是注定一辈子做谁的奴婢,你现在是自由之身,可以读书,可以生意,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任何事,我若是收留你,便是害了你,懂吗?”
桃根自然知道她不愿收留自己,也明白她话里的善心善意,却仍是懵懵懂懂地唤了声:“表小姐!”
她未来及继续说些安抚之言,便听到门外丫环急声急色寻她:“余小姐,老太太急着见您!”
老太太见她?老太太平日里若是想她向来亲临沁园,未曾遣人唤过她,她愣愣应了一声,看见确是贴身服侍老太太的丫环,又心急火燎,似是急不可待,便未多想,转身打发桃根道:“你先在房里休息一阵子,我待会儿送你出门。”说罢,随丫环汲汲出了沁园。
丫环只顾低头看路,三步并作两步,健步如飞,若是她稍微落后,便不顾往日里刻有的尊卑携了她的手,促声催她:“余小姐,快一些,快来不及了!”她几乎是提着心弦,紧随带路之人,脚上高跟皮鞋零乱地踏踏一路,刚问了句:“发生了何事?”却忽地听闻院落里凄凄的哭声,她浑然一震,俨然明白了什么,直奔了进去。门庭处未挂及白布,出出进进的丫环只是神色伤心,随着悲悲低沉的声音寻入房间,冯府的姨娘们皆围守内堂,哭作一团,听到丫环报了她来到的消息,纷纷让出条狭窄小道。
槿芝跪在床榻前,颤颤抖抖的身子趴在床帏,紧拉着老太太的手不放。老太太头上箍着白布青条,面色憔悴,斜歪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