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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芝气消了些,她本来就不擅撒娇,又体谅她母亲的苦衷,便说道:“我知道这样不好,也实在是太困了。”说着,便要穿衣服,又问道:“明儿去孟家,还不知道穿什么呢!”
二太太说道:“说得好像你没衣服似的,那边衣柜里什么没有,挑一件热闹些的去拜寿不就得了。”
明芝盘好扣子,说道:“我总共也没几件艳丽的衣服,今年又蹿高了些,去年做的已经小了,现在又还不到做新衣的时候。”明芝心里想说的是,家里另外两个妹妹,除了家里每一季新做的衣裳外,三太太,四太太还会给买现成的新衣,偏自己的母亲,却想不到这层。自己虽有例钱,也不好出门去买,更不好叫老妈子听差去买。
二太太说道:“你那件杏黄窄袄,配上湖蓝褶裙,也还算明丽了。女孩子总觉得自己衣服少,都是心里作怪,真要用心找,哪里会找不着一件合适的衣服呢?”
明芝原想说,那件衣服,上个月去徐太太家刚刚穿过,这会儿又穿出去,到底不像个样子。可是细想想,母亲在哥哥身上花的心思,实在是远胜于自己,一时间不平之气又涌上来,说道:“男子倒是什么都不缺的,左一套西装,右一件手表,哪里会少什么呢!”
二太太听出她的怨气,讶异地看着明芝。明芝虽自悔失言,想想这也是她的心里话,因此咬着牙,继续和二太太这样对峙着。
王氏说道:“好啊,你这是怪我偏心了?”
明芝深吸一口气,说道:“我不敢,也是觉得哥哥不过是个学生,也不需要这么多东西。”
王氏刚想说什么,叹了口气才说道:“你不出门应酬,自然不晓得外间的形势!非要你哥哥穿得体体面面地出去,外人才不至于轻看了咱们,说你父亲没了,咱们在家里也没了地位!再说,你哥哥虽然是学生,可是同学之中有不少达官显贵家的公子,旁人都有西装手表,一个个时髦少年,你哥哥是人品不如人,还是家世不如人?凭什么要低人一等呢?”
明芝见母亲这样说,确实是很在理,但是似乎妆扮哥哥跟委屈自己没有必然联系,待要说出口,又觉得这样和母亲说话也太刻薄了些,便只看着二太太,竟说不出话来。
王氏继续说道:“你哪里知道我的难处!各房除了例钱,还有收入,咱们除了例钱,还有什么?老太太见二房没了指望,眼光从不多在咱们身上留,我少不得这边省一些,那边挪一笔。你的例钱,我何曾动过?你也别眼见着人家有什么,人家有爹,你有吗?”
明芝一听,昨夜想的种种涌上心头,眼睛立时红了。
王氏说道:“如今虽然委屈,少不得咬着牙捱过去,等你哥哥成人出息了,要什么没有?”
明芝听她这话虽然煽情,到底信生能不能出息,也还是个大问题。她虽有些走神,想到这一层,却是不敢和她母亲说的,只点点头罢了。
王氏说道:“你也别难过,没有活人被日子难死的。时候不早了,咱们一起去吃饭去。”说着,便拉着明芝去了大堂。
明芝被这一闹,更加没有胃口,见桌上摆着一碗红烧狮子头,一碗醋溜黄鱼,一碗猪排,一碗扒鸡,一碗虾子冬笋,一碗木耳汤,油腻腻的更加不喜欢。只随便动了动筷子,便不吃了。
安芝素来最知道明芝的脾气,从来都是和和气气,喜怒不形于色,如今竟这样惫懒,便在一旁说道:“这又是怎么了?早晨是没睡够,现在难不成是睡多了?”
明芝说道:“就是乏了,刚起来就没什么胃口。”
安芝说道:“春困秋乏,我看你是中气不足。”
幼芝在旁边吐吐舌头:“你懂得什么,跟个骗人的赤脚郎中似的!”
安芝说道:“就你多嘴,吃饭吧!”说着,又看着明芝说道:“多少吃些吧,过一会儿去孟家拜寿,有一阵子不能好好吃饭呢!”
明芝点点头,也不过吃了两片笋,再吃不下什么。安芝也不好再劝,便也没说什么。
到了下午三点钟的时候,周家的几位太太带着几位小姐出门去孟家赴宴。临出门的时候,老太太的眼睛在明芝身上停了一下,微不可见地皱了皱眉,却也没说什么。
一家人进了大厅,见孟局长的母亲孟老太太坐在大椅上,几个小女孩便上前磕头。老太太忙叫人扶起来,一手拉着幼芝,右手拉着安芝说道:“你们老周家可真会养孩子,一个个都教得这么伶俐!这几个丫头可还记得我呀?”
安芝和幼芝躲在孟老太太怀里撒娇,明芝笑道:“我们一直惦记着您老人家呢!平日里总说孟奶奶多慈爱,多可亲呢!”
孟老太太又把明芝搂在怀里,口里说道:“这么体贴伶俐,怪不得人疼!”说着,对孟太太说道:“好好儿替我招待几个姑娘,别拘了她们,由着她们乐去!”
孟太太答应着,领着三姊妹去了孩子们那一片,几家都是世交,少有不熟悉的,聚在一起有说有笑,很是热闹。
过了一阵,大堂里人渐渐多起来,原本披着斗篷的孩子们都脱了斗篷,幼芝看着明芝皱了皱眉头,低声说道:“五姐姐忘了换衣服?”
明芝脸登时一红,也不好说什么,安芝忙在旁边拽了拽幼芝的衣角。幼芝忙住了口,敷衍着和别人说笑去了。到了晚上,吃罢了寿宴,众人都到孟家临时搭的戏棚里去看戏,明芝借口闷,披着斗篷走了出来。
幼芝坐在四太太身边,悄悄四下没有人注意,便悄声对四太太说道:“母亲,以后若给我买衣服,就照着五姐的身形再买一套吧!”
四太太一愣,也低着声音问道:“怎么了?”
幼芝说道:“今儿来拜寿,到底是件大事,我和六姐姐的衣服,都不曾在人前穿过,可是上次去徐家,五姐就穿了她那件杏黄的窄袄。你说,若是有新衣,又何必穿这个出来呢?当时的人们,现在多半也在,只怕有些人都注意到了呢!多寒碜啊!”
四太太拧着眉毛,本想数落两句二太太的大意,又觉得当着孩子的面始终不好,便说道:“唉,你二伯母怕是一时没注意,我们买了衣服给她,倒有点越俎代庖的意思了。不如哪天我带你和她一起去百货公司,只说顺便帮她买的,也就没什么不妥了。”
幼芝点点头,又搂着四太太说道:“就母亲你最好了!”
姚氏向来溺爱女儿,也不顾忌,搂着幼芝继续看戏。
这边明芝走在孟家的回廊里,戏棚里敲锣打鼓的声音,离远了听见,竟是呜呜咽咽,别有一番凄凉的滋味。明芝坐在回廊边上,叹了口气。
“舅舅舅舅,你看我这一身雪白洋装好看吗!”回廊的那一头传来一个年轻女孩子的声音,明芝一愣,站起身。
“你外婆过生日,你总要穿得喜庆些,倒穿一身白过来。”这又是一个年轻男子的声音。
“这你又不懂了,现在都时兴这样的衣服呢!你看西洋画上的天使,不也这么穿吗?”
“你这小东西真没羞,哪有自己比天使的?那西洋画上的天使还有不穿衣服的,你也……”
“哎呀四叔,你可真是坏透了,我告诉外婆去!”说着,一个雪白的身影出现在那头,竟是个十四五岁梳着两个大辫子的女孩,她身后是一个二十岁左右的青年,一身藏青西装,很是时髦。
明芝认出是孟家的四爷孟博宣和二小姐的女儿赵玛丽,忙站定在那里等着他们过来。
“是周家的明芝妹妹吗?”玛丽跑过来,辫子一甩一甩,拉着明芝的手说道:“你怎么不去看戏,走到这里来了?”
明芝见她虽然年岁比自己大,但是活泼泼地比自己天真烂漫许多,又有长辈这样疼着,很是羡慕,说道:“我出来透透气,结果就走迷了。”
博宣过来说道:“我也说我家的院子有些不合理,绕来绕去,讲什么情调。真有事情,又是浪费传话的时间了。”
明芝红着脸,低着头,说道:“那是贵府院落雄伟,古人讲究曲径通幽,也要有个足够大的院落相配。”
博宣见她不过十岁十一岁的样子,说话却小心谨慎,跟个二三十岁的腼腆小姐一样,顿时觉得奇怪,便朝着明芝多看了两眼,恰撞上明芝的眼睛,明芝连忙低下头,玛丽并没有察觉,笑说道:
“你既然走迷了,想必出来很久了。伯母怕要着急了吧,我来带你回去!”说着,一手拉着明芝,一手挽着博宣往戏棚走去。
明芝自小家教严明,老太太自诩开明,到底不如孟家开放。如今明芝看见他们叔侄两个这样亲密无间,很是诧异,也更加的羡慕。人家甥舅隔了一辈,还这样感情亲密,她和自己亲哥哥也不曾这样亲近过。
明芝想着想着,低了头,昏黄的电灯光打在脸上,一片淡淡的黄色。博宣看了看明芝,虽觉得奇怪,也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