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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管家,打电话来的是杜旅宁。”
“他说了什么?”
“只有一句话,‘我要走了,有缘再会’。”
孙谦有些不置信,“就这一句?”
“是的,说完便挂上了电话。”
“好的,你继续监听。”
孙谦能够理解阿次,杜旅宁要离开上海,这一走,恐怕此生都无再见之日了,阿次当然会心情不好,于是孙谦也就没有再上楼去打扰他,只是守在客厅,督促着佣人们各司其职。
下午杨慕初倒是很早便回来了,边脱外套边顺口问了句,“阿次呢?”
“哦,二少爷在房间。”
杨慕初下意识的看了看外面仍旧大亮的天,奇怪的问道:“今天有什么事吗?”
孙谦走过来,“二少今天接了一个电话,是杜旅宁打来的。”
杨慕初立即皱眉,“杜旅宁?”
“是的,”孙谦接着解释道:“他只是说他要走了,别的什么也没说。”
杨慕初却觉得不妥,来不及换衣服,急匆匆的就往楼上走去。来到阿次的房间一推,却没有推开门,心下的不安越来越强烈,杨慕初耐着性子敲了敲门,喊道:“阿次,开门!”
喊了两声都没有人应,杨慕初朝跟在身后的刘阿四一使眼色,刘阿四会意,上前用力直接将门撞开,两人冲进门去,见到的却只是一个空荡荡的房间,阿次早已不知去向。
杨慕初烦躁的蹙起眉头,咬牙切齿的道:“阿四,追!”
刘阿四应声出门,孙谦随后走了进来,“大少爷,是我没有看好——”
杨慕初打断他,“孙叔,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他要真心想走,你是拦不住他的。现在,你好好回忆一下那通电话的内容,有没有任何的不妥之处?”
孙谦想了想,确定的道:“真的没有任何异常,二少连话都没来得及说,他们不可能传递任何暗号。”
杨慕初掐着腰来回走了几步,“那么,就只能是他们早就约定好了的。”如果是通过这通电话相约,杨慕初还有办法查到,但现在却明显不是,杨慕初眉头紧蹙,“吩咐下去,所有人,地毯式搜索!”
阿次!杨慕初无力的闭上眼,你真以为杜旅宁不会杀你吗?我终于逼得他离开上海了,在最后的关头,他却还要想尽办法见你,你以为,真的是为了你们的师生情谊吗?你真是,太天真了啊。
作者有话要说:
、了结
侦缉处门口的云端酒吧。
阿次站在酒吧门口,看着萧条的、几乎连个人影都没有的酒吧,脑中浮现的却是老师刚来上海那会,两个人坐在这家酒吧里喝酒,杜旅宁说:“最危险的地方往往却是最安全的地方。阿次,如果将来你或者我要离开,那最后一面便定在这家酒吧吧。”
推门而入,踩着寂静的气氛,阿次走到两人坐过的那间包间,里面,杜旅宁早已恭候多时。
“老师!”
杜旅宁抬头,笑道:“阿次,坐。”像初来那一会一样,桌子上摆着四样小菜,两个酒杯。阿次想要说什么,杜旅宁却是道:“有什么话边吃边说,这里都没有人了,逼得我亲自下厨,算你小子有口福。”
阿次依言坐下,忐忑的看了眼老师,杜旅宁却是丝毫没有芥蒂似得,拿起筷子塞到他手里,催促道:“快尝尝。”
阿次咬了咬嘴唇,接过筷子来夹了一口菜,杜旅宁问道:“好吃吗?”
阿次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顺从的点头,“嗯。”他现在心下五味复杂,根本尝不出什么味道来。
杜旅宁又拿起酒瓶给他倒满,阿次连忙放下筷子,局促的唤道:“老师——”
杜旅宁摆摆手,“不要说别的,陪老师好好喝一杯。”
“是!”阿次双手端起酒杯,“老师,阿次敬您。”
杜旅宁举杯和他相碰,两人仰头一饮而尽。
与静谧的室内不同,外面早已是人仰马翻、乱成一团。杨慕初所有的手下全部出动,几乎将上海滩翻了过来。随着时间越来越久,阿次还丝毫没有讯息,杨慕初暴躁不安。一向习惯掌控一切、温文儒雅的他,此刻却是将眼前所有能砸的东西都砸的粉碎,一片狼藉中充斥着的是一股歇斯底里的愤怒与绝望的气息。
云端酒吧。
两人都喝的差不多了,杜旅宁看着阿次倒酒越来越熟练,突然说道:“阿次,你就不怕我下毒吗?”
阿次明显一愣,然后回道:“如果老师真的恨到这般地步,阿次也认了。”
“呵呵,”杜旅宁颇有深意的说道:“我其实是不希望你来的,可是我心里却又知道你肯定会来,你明白我这种感受吗?”杜旅宁说着,右手却是掏出了手枪,慢慢放到桌子上。
阿次身子一僵,继而恢复常态,回道:“是阿次辜负了老师。”
“你真以为我不敢杀你?”
“不论怎样,老师要走,阿次就必须来相送。”
杜旅宁像是被感动了,动容说道:“阿次,委员长决定放弃南京,迁都重庆,而我们也将面临更为严峻的挑战。在党国决定抗战自卫之日起,便深知此为最后关头,为国家生命计,为民族人格计,为世界和平计,皆无屈服之余地。委员长为适应战况,统筹全局长期抗战起见,所以迁都重庆,此后将以最大最广之规模,从事更持久之战斗。阿次,跟我走吧,那里才是你的舞台。只要你放弃上海,跟我去重庆,你以前的所作所为,我保证一笔勾销!我也不会要你背叛什么,你既能保住你大哥、你父母的性命,又能保住你的同志、你所爱的人的安危,何乐而不为呢?”
阿次虽知这话诱惑他的成分多一些,但还是为老师这番苦心而感动,他有些哽咽的回道:“老师,对不起。”
闻言杜旅宁渐渐冷了面孔,然后拿起酒给两人满上。阿次陪他喝了一杯,杜旅宁这才调整好心态,抬起头深深的看着他,突然沉声问道:“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还是一开始就是?”
阿次抬起头看着他,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杜旅宁心里已经清楚答案,他深深的叹了口气,拿起酒杯一口闷了,然后说道:“是我失败。”
“老师——”阿次想安慰他,谁知他却猛地一拍桌子,喝道:“不要叫我‘老师’,我当不起!”
阿次咬了咬嘴唇,不知道自己还可以说什么。杜旅宁不想看到他此时的表情,于是将头撇到一边,冷声说道:“有什么遗言,你可以交代了。”
阿次想了想,还是唤了声“老师”,他说道:“老师,阿次不敢奢求您的原谅,你我本属不同的阵营,有着不同的信仰。于公阿次并不认为自己是错的,党国已经腐朽不堪,这样争权夺利只为私人的政权,并不是人民所希望的,他给不了老百姓想要的生活;于私,阿次对不起老师的苦心栽培,辜负了老师的淳淳教导,阿次内心有愧,老师想要怎样,阿次都无怨言。”
杜旅宁神色复杂的看着他,口中说道:“阿次,我一直都对你严厉、对你的要求比别人高,是因为我真的看好你。曾经我以为,我杜旅宁终于找到了接班人,培养出了一个这般优秀、出色的学生,心下还沾沾自喜、引以为豪,现在看来,是多大的讽刺。”杜旅宁说着,右手却缓缓举起了枪,对准了阿次的额头。阿次眼中含泪,迎上杜旅宁的目光,却一言未发、一动不动。
杜旅宁看着面前这个曾经最疼爱的学生,眼中满是不忍与不舍,但更多的却是心痛,握枪的手都有些颤抖,僵持了好半响,杜旅宁强迫自己硬着声音说道:“阿次,永别了。”
说完他闭上眼,狠了狠心,终于勾动了扳机。
连续的五声枪响,突兀的传到安静的街道上,已经几乎将上海翻过来也没有找到人、正打算硬闯警备司令部的杨慕初着实被震了一下,然后茫然的望着那间明显没有营业迹象的酒吧,大脑一片空白。
“老板!”还是刘阿四先回过神来,急急的跑过来请示。
这一声唤惊醒了杨慕初,反应过来的他立即按住胸口大口的喘气,刚才的那一瞬间,他似乎都没有呼吸,连心跳都停止了,此时一回过神来,就是急剧的缺氧,难受的他用力按着胸口,毫无形象的弯下腰,只有大口喘息的份。
刘阿四急忙上前扶着他,心下茫然,老板这是怎么了?没见过他有顽疾啊。
杨慕初用力抓着刘阿四的手臂才没有让自己倒下,他此时说不出一句话来,却是用手指着那间酒吧,刘阿四会意,立即挥手让手下靠过去,而他自己也在杨慕初的坚持下,扶着杨慕初慢慢走过去。
走到酒吧门口,看着手下都冲进去,杨慕初却没有勇气再往前走一步。他就那么紧紧抓住刘阿四的手臂,却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怕什么。刚才那一瞬间的难受,就像是失去了生命中什么重要的东西一般,疼痛来的铺天盖地,令他非常不安。
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