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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水中用手紧抓着岩石择道而行,刚越过河流的时候,山顶上开始有响动,泥土簌簌滑落,小石头也开始一块一块掉落。
这是危险的信号,他们在乱石堆上飞速前行,抵达后顺着悬崖奋力往上攀。
明清远先攀上来,他伸手抓住还挂在悬崖上的那名军统女译电员,在最后关头把她硬生生地拉上去。几乎是同时,地动山摇,一阵隆隆巨响,无数块巨大的岩石和着泥沙轰然坠落,汹涌着直扑峡谷底部。
“终于见识到什么叫飞湍瀑流争喧豗,砯崖转石万壑雷。”脱离险境,她吐一吐舌,娇俏至极。
料来日军一时无法追来,终于可以松下一口气,明清远燃了两根香烟,递给她一根去烫附在身上吸血的蚂蟥。
烟头一靠近肌肤,大大小小的蚂蟥因为被烤炙,就从衣服、绑腿、鞋子里面扭动着肥肠似的身体钻出来,
仓皇无措地挣扎蠕动。
她把湿漉漉的黑发解开,因为低下头去烫腿上的蚂蟥,长发便垂散在胸前。明清远可以透过领口看到她并没有穿胸罩,正在发育的胸部形状美好,一脸坦诚而无邪的表情,并不觉得羞耻。
他起身,走过去拨她的头发,她抬起头来一脸疑惑地看他时,明清远已经从她的头顶上揪下一条肥大的蚂蟥甩到地上。
这条蚂蟥不知是什么时候附上来的,吸饱了肚子,只能在地上缓缓蠕动,再难动弹。
“大哥哥,谢谢你。”她抚摸着被蚂蟥叮咬的创口,一块一块都突起发硬。
虽然创口痛痒,但这一刻却不亚于至高的享受——翠绿的山谷云雾萦绕,白色的瀑布奔腾而下,摆脱了小鬼子们,身边的人……是他。
“入缅后,你一直都在新三十八师?”面前的男子开了口。
一提这个她便有些气,忍不住啐道:“是啊,全师那么多人,你贵人事多,哪能个个都认全?”
听她这么说,明清远愈加好奇了:“我认识你吗?你怎么老是‘大哥哥’、‘大哥哥’的叫我?”
此言一出,她立即一副十分恼怒的样子,瞪大了眼睛,皱起鼻子噘起嘴唇:“我是林慕容!”
林慕容?
他自然知道,淞沪会战的时候,她的父亲战死沙场后,她的母亲把她托付于在上海的他后从容地随之而去。战事紧急,明清远只能把她安排到后方的重庆,上次见她,还是长沙会战时抽空去的。几年不见,林慕容长高了不少,渐渐清减出秀美的轮廓,她已经不是他记忆里的那个小女孩了,只是他看着她,总还是昔日在夫子庙初见的样子,提一盏花灯,蹦蹦跳跳地向他走来。
“你怎么来了?我不是要莲心看住你的吗?”口气已带了三分责备。
“莲心姐姐没了,那次你离开不久,就有日本人来轰炸重庆……”林慕容低下头,“委座说了,一寸山河一寸血,十万青年十万兵。他还修了《兵役法》鼓励青年学生入伍,于是我就去了军统,后来主动要求来你这里。”
明清远叹了一口气,仍旧忍不住埋怨:“这不是玩的地方,你不该来。”
“我知道,可是你在这里。”她的眼睛里像是有很多很多的期待,很多很多的话,这些期待和这些话都不需要说出来,明白的人自然会明白,不明白的人,说再多也是无用。
但是他只是板着脸:“你还是个小女孩。”
“我不是小女孩。”林慕容挺起胸来,“我今年十五岁啦!”
明清远别过头去,避开她盛满了月色的眼睛:“这里的地质情况随时可能有变,我们走吧。”
刚刚山上土石轰然坠落的声音还在山谷里隐隐震动,但是脚绝对不能软,行走在陡坡上,若走的不稳
,随时都可能滑落下去,坠入深谷,尸骨无存。
恐惧?
这个时候已忘了恐惧是何物,因为恐惧不能解决任何问题。
大大小小的塌方连续不断地出现,所谓的路,不过是走在前面的明清远踩出来的脚印,宽度仅十公分多一点,这是真正的羊路小道,蜿蜒着伸往远方。
头顶有石块簌簌地滚落到峡谷下奔腾咆哮的急流中,也许还会随时有塌方出现。
但是林慕容不管,心里只是想着,他去哪里,自己就跟去哪里。
每一步都踏在他的脚印上,她觉得心里甜丝丝的,突然就想起了那年他离开重庆时买了一个糖人给她,是美猴王的样子,她特别喜欢那个糖人,舍不得吃,就一直拿着糖人看着他远去。等到看不到他的时候,糖人也化了,她哭成了泪人,后来莲心又买了一个更大更好的糖人给她,她却不要,又哭又闹的要先前那个。
几年不见,他仍是旧时的模样,微微一蹙眉,浅浅一抹笑,依旧会有一泓月光倾泻出来,漫天漫地都银装素裹。
小路逶迤,地势渐渐在下降,黄昏时分,终于走到安全地带,不知名的树木郁乎苍苍,芳草鲜美,鸟鸣婉转,一轮彤日染得天边酡红,山谷之中云雾缭绕,滔滔逝水轰鸣着在悬崖下面围绕着山体迂回向前。
“大哥哥,你看,这里好像仙境啊!”林慕容的话匣子一开,就说个不休,并且每句必定带上“大哥哥”这三个字,弄得明清远好不气恼。
“叫叔叔。”他冷下一张脸,“我岁数比你多一倍多。”
“多两倍也没用啊!一日为师,终生为父,我爸可是你老师。大哥哥,你想当我长辈,下辈子吧!”她的面孔映着霞光,明艳夺目。
唉,她说的是真,只能由着她叫。
正砍了一些结实挺直的树枝一头削尖插在地上,又取了一些结实的藤蔓缠绕连接处时,后面一阵哇哇大哭,明清远站起来转过身:“你又怎么了?”
林慕容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定定地凝视着他,这样的眼神让他一阵心神恍惚,仿佛过了千年万年一般,然而林慕容哽咽着说的话却非他心中所想:“大哥哥,我马上就要死了。”
“小孩子乱说什么话?”他敏感地拉住她,“你是不是受伤了?”
林慕容抹了一把泪:“大哥哥,我肚子疼得厉害,而且,你看我的裤子。”
明清远看了她被血液浸染的裤子,上帝,居然是那个位置……不由干咳了几声,好气又好笑:“呃……这个……没事啊,你不会死的,这个是……是来月经了,别大惊小怪啊!”
林慕容一脸疑惑的样子:“什么是月经?”
“你第一次来月经?你母亲没有告诉过你什么是月经吗?”明清远又是几声干咳。
她说的天真无
邪:“大哥哥,我妈过世时我才几岁?不然你告诉我吧!”
明清远绕着她暴走了好几圈,转得林慕容头也晕了,他才停下脚步:“小女孩变成大人以后,子宫内膜就会发生周期性脱落,从阴Dao流出血来,这就是来月经了……”
“那什么是子宫和阴Dao?都在哪里?有什么作用?”林慕容一向是举一反三的好孩子。
“呃……你先拿这个垫着。”明清远拿了一包备用的纱布给她,“今天晚上可能会下大雨,我去弄些棕榈叶过来。”
睡梦中,林慕容又梦到了日本飞机飞来轰炸。
在重庆的时候,只要有日本的飞机飞过,处处都是鸡飞狗跳,人仰马翻。等飞机走了以后,电线杆上、树枝上、房顶上,处处都有可能看到一只手、一条腿,半个脑袋、半截身子挂在那里,滴滴答答,往地上滴着血。
在梦里,那时她还在上学,十一二岁的年纪,女孩子们都活泼好动,晨读的时候经常聚在一起,手里拿着书,却在一起谈天说地,娇嫩的声音婉婉转转得像是小鸟。因为是战时学校,所以设在山上,晨读都是在山间野地里进行的,那天早上她起得迟了,莲心连赶带赶地牵着她去上学,谁晓得她刚刚跨进校园,第一眼,就看到了被炸成碎片的同学们,漫天漫地,都是鲜红的血色。
她哭着说不要再去上学,莲心拗不过她,只好带她离开。
回到家中,外面还有日本飞机俯冲投弹的声音。莲心出去打水说是给她洗脸,管家老区取了花旗巧克力哄她,林慕容抹了一把泪:“我去找莲心姐姐。”可是到了院子里,她看到莲心倒在水井旁边,打上来的水和着血流了一地……
林慕容蓦地惊醒,被梦境吓得大声的哭了起来。
战争带来的伤痛,也许一辈子也无法抚平。
她以为这一夜会像从前许许多多的夜晚一样,被噩梦惊醒后只能扳着手指盼着天明,可这一夜不是,有人靠过来,低沉而魅惑的声音异常关切:“怎么了?”
林慕容扑到他的怀里,只是哭,年轮无声,岁月无痕,彷徨无依时有一个男子可以依靠,便能心安。
原始森林里兽吼虫鸣,明清远轻轻地拍着她的背,如哄小孩子一般,过了片刻,怀中的林慕容呼吸渐渐轻而漫长,可是他的思绪却怎么也沉静不下来。
他忍不住想——如果,如果那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