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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得啊,我有些累,就靠着椅子睡着了。”
“你一直没醒。”
“那也不用把我送到医院来。”明清远忍不住笑出来。
“可是你睡了一年。”
“一年?”明清远惶惶坐起。
“现在是西元一九三七年一月三日的早晨,准确的来说是两天三夜。”见他无恙,她也有了心情去开玩笑,“你可把所有人都给吓坏了,管家老区连忙把你送来医院,他说伯母难以再一次承受这样的打击。”
什么?二天三夜?这场梦至多二十分钟。
呵,山中方一日,世上已千年。
“医生说是脑震荡,曾经一度,医生怀疑你已经成为植物人,怕是要长久地昏睡下去。”顾夕颜坐到床边,“莲心检查过你的车,被撞击过很多次,是谁这么狠心?”
除了孔令仪还有谁?得不到,就恨不得让他去死。
才想到孔令仪,顾夕颜便说:“孔家送来许多东西,孔大小姐也来过两次,握着你的手直落泪,问她为什么也不说。”
明清远懒得听关于孔令仪的事,抬头问医生:“现在可能出院?”
“清远——”
明清远握住她的手:“放心,我不会强撑。”
再经半日扰攘,全身检查过后,明清远方才离开医院。
司机开了一辆宾士车来接他,在车上,顾夕颜同他说:“知道吗?一月一日,陕甘宁青新西北五省总长官马步芳部两万余人包围红军西路,董振堂和三千多名将士殉难。”
“是吗?现在还发生这等事,真是可惜。”明清远勾起唇角,“这里的事已经告一段落,我们明天回上海。”
能回上海,易副官是极开心的,毕竟谁都会想
家。他是明公馆佣人老易的儿子,自幼便跟随明家兄弟,后来明清远去上军校,他又跟去黄埔,非常忠心。
明清远宠溺地捏了一下顾夕颜的鼻子:“这回可要向我妈承认真实身份。”
“这是当然。”顾夕颜也极是开心,依偎在他怀里吃吃地笑。
只有明清远知道事情的原委。
在西安的华清官邸里,蒋介石同他说:“我再给你一次机会。”
“什么机会?”
“上海本是你的地盘,我要你带着你的江浙军好好守住,到时候我会给你增兵。”
“您的意思是,中国和日本第一大战会选在上海?”明清远一点即透。
“不错,淞沪之战必须打。”蒋介石细细分析,“第一,必须把战线从北边拉到南边来,扩大日本战线,不能让他从东北直接到西南;第二,唤醒国人全力抗战;第三个很重要,要震动全世界,西方列强很多商业利益在上海,要让他们感觉到痛。你……都明白?”
“学生明白。”
“最重要的是,上海一旦失守,南京可能就保不住了。”蒋介石有些悲观,“现在全国仓促抗日,我本来希望德国顾问能帮助我训练六十个德国装备师,但现在一半都没达到,想取得苏联和美国等列强的支持也落了空。”
明清远寻不到词句去安慰他,只好同他颔一颔首:“学生一定会死守上海,绝不投降。”
“老实说,上海守不住,最重要的是同日本耗下去。”
——这一去,也许永远也不能离开上海了。
经过公园时,易副官指了正在游玩的一对男女:“少帅,你看,是不是胡宗南和孔二小姐?”
明清远瞟了一眼,只看到那名女子身形窈窕,穿一袭红色云锦旗袍。他不由地笑:“你一定是看错了,孔二小姐自幼爱扮男人,我和她认识这么久都还没看过她穿女装。”
顾夕颜本来还奇怪孔令俊为什么自幼穿男装,但一想到没事就乱砸东西的孔大小姐,料来她的妹妹也不会正常到哪里去,也不禁莞尔。
那边孔令仪正同几名富家公子哥在公园里玩,尹公子指了不远处正在步行观光的一对状似情侣的男女:“你看,是不是胡宗南和你妹妹?”
孔令仪看了那女子着一身红色旗袍,裹苏格兰羊毛披肩,又踝足穿一双高跟鞋。于是她只是笑:“我妹妹?我妹妹只喜欢扮阔少追女郎,怎么会是她?”
她同几位公子吃饭跳舞,玩了许久才回家。一踏入家门,不由地一惊——孔令俊正在打电话,她着一身红色旗袍,裹苏格
兰羊毛披肩,又踝足穿一双高跟鞋。
“孔令俊!”孔令仪双手叉腰。
孔令俊手一抖,话筒摔了下来,电话那头还有声音传来:“令俊?令俊?”
分明是胡宗南的声音。
孔令仪一步步逼近孔令俊,孔令俊被她狰狞的表情吓得双手高举:“我与胡宗南只是步行观光,只走了两小时的小路……我……我……他害得我脚上都起了水泡,累得上气不接下气。胡宗南居然还佯装不知,依然赞美风景,丝毫没有怜香惜玉的表示……胡宗南是混蛋!”
“他是混蛋?你和他之间一点关系都没有?”孔令仪冷笑,孔令俊愈是这般说,她愈是不信。
“你不信?好,我发誓,就是他胡宗南当了皇帝,我孔某人对他也毫无兴趣!”孔令俊小心翼翼地放下手,趁着孔令仪一个走神的瞬间赶紧溜了。
怎么可以?这胡宗南本是她的未婚夫,她若不逃婚,哪轮得到孔令俊这小妮子同胡宗南你侬我侬?孔令仪顿足,最可恨的还是那明清远,宁可去娶那个来路不明的女人也不肯要她,她孔令仪是比谁差了?为什么没有人要她?
执念如杂草,不禁意间就长满了整个苍茫的荒野。
正瞥见坠在地上的话筒,孔令仪收了线后又摇了一个电话:“喂。”
“孔大小姐,有何吩咐?”
隔了几里长的电话线,孔令仪也能听出电话那端正同她鞠躬哈腰。她懒洋洋地说:“替我查一个人,二十来岁的男的,他叫陈纪恩。”
电话那边干笑两声:“不知孔大小姐想查这陈纪恩做什么?”
“我要他做我男朋友!”孔令仪恨恨地挂断电话。
文慧捧上两杯龙井茶,玲珑哥窑冰裂瓷,茶色映着如冰如玉的茶盏更显青青,浅的颜色直逼入眼中。
明清远轻抿一口,就手搁下茶盏,扬眉问文慧:“你知道我妈去哪里了吗?”
“少爷,太太去哪里又岂是我们这些下人可以过问的呢?”文慧低眉顺眼答得恭谨,“少爷若是等得急,大可去太太常去的地方去找她。”
“算了,你下去吧。”明清远端起茶盏。
“是。”文慧悄无声息地退下。
顾夕颜不由娇嗔:“你也真是,一到家就这样问东问西,竟不许她有正常的社交吗?”
“谁在背后说我?”明太太的声音自门口传来,月白缎子旗袍后面浩浩荡荡地跟了一票人。
明清远笑着起身迎上:“妈,你可回来了,我还以为您存心让我吃一回闭门羹。”
“我这不是从仁济医
院赶回来了吗?”明太太絮絮叨叨,“那些看护全是光拿钱不做事的吸血虫,最近天气冷,医生说……”
明法远干咳两声,拉了她的手左右摇晃:“妈,先别说这些,我们……”
“那说什么?说你?”明太太瞪他一眼,“从小就调皮捣蛋,长大也不老实,老区都和我说过了,枪伤好了没?脑伤好了没?若不是实在不能离开上海,我一定一早去西安去南京了。”
顾夕颜也从另一边拉住她的手:“伯母,清远他知道轻重。”
“他知道轻重?苏小姐,别帮他说话,自己的儿子还不了解?”虽这样说,脸上却是满满的笑意。
“伯母,我姓顾。”她低眉,“顾夕颜。”
明太太嘴角的笑容顿时凝固。
“妈,过去的事我已不在心上,你看我现在不是一点事都没有了吗?”明清远微笑。
——当真不在心上了么,午夜梦回的时候他轻声问自己,月上枝头,皎皎一轮,像是挂在树梢上一滴巨大的泪。
荒芜的大陆上,每一寸每一寸都是血,他父亲的血,他大哥的血,所过之处,烈火燎原。
——对父兄的爱愈深,对她的恨,就愈深。
只一句话,明太太立即知晓了明清远的意思——他在假扮他大哥!父债女偿,他要报复!
明清远拉了明太太的手按到顾夕颜的手上,笑吟吟的:“先前的一切都是因为政治立场歧异,现在国共是统一战线,妈,您也释然些。”
“释然?”明太太很快入戏,朝顾夕颜冷笑一声,“我搬出去,这个家由你们闹腾!”
上海佘山天主教堂。
天气晴好,有阳光透过巨大的彩色玻璃窗,如光柱一样地倾泄下来,一束一束地泄落,瑰丽而神圣,仿佛是来自天堂的救赎路途,可以超脱人间所有的悲欢离合和阴晴圆缺而去。
休息室里,顾夕颜静静地坐在梳妆镜前,细长的眉,漆黑的目,眉目皆可入画。在白色婚纱的衬托下,宛若水莲的贞静面容愈显宁静柔和。
“顾小姐,你的头发可真好看,又黑又长。”上海市秘书长俞鸿钧的太太过来巴结,见她没有母亲,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