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极度绝望里,罗卿卿奋力朝刀疤脸的手上咬去。
突然,“砰——”的一声炸响。
腥恶的血溅到罗卿卿脸上。她愕然抬头,看到那个匪首竟然脑浆崩裂,倒在血泊里。
“放开她。”对面座位上站起一个男子,右手握着一把抢。
罗卿卿感到刀疤脸的手很剧烈地颤抖起来。对面的男子身形魁梧,比刀疤脸高出大半个头,即便不拿枪,恐怕刀疤脸也远不是对手。
男子冲着匪首的尸体踢了一脚,大喝道:“把东西还了,滚蛋!谁敢慢一步,就跟他一个下场!”群匪本是乌合之众,一时无首,立刻大乱。见到头头的狰狞死状,更是吓得魂飞魄散。全都换了财物,连滚带爬地逃下车去。
土匪都下了车,人们才好像从恶梦里惊醒。纷纷过来向持枪男子道谢。纷纷开始骂那些强盗无耻。有人开始踢踹那个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匪首的死尸,愤慨地朝他吐唾沫。
火车隆隆地从黑夜开到黎明。窗外的曙色,让恹恹的罗卿卿稍微提起些精神。感到一双眼睛注视着她,她看向对面,对面的男子便把目光转向了车窗外。她掏出一块雪白的麻纱手绢递上去:“你脸上的血没擦干净。”
那人接过手绢,说了声谢谢。然后,又看着窗外,道:“平京城快到了。”
罗卿卿把脸贴到窗玻璃上。努力睁大眼睛,不想错过匆匆掠过的一景、一物。窗外的景物逐渐繁华,从沃野平畴,变成村庄集镇,又变成外城的街巷……火车渐渐慢下来,平京车站终于投进视野。
平京……
罗卿卿忽然觉得鼻子有点酸涩,但是她没让眼泪掉下来。四年来,在金陵罗府里,她从来没在人前掉过眼泪。也许眼泪都在四年前掉光了吧。
正当人们收取行囊,准备下车的时候,列车员却过来通知,说政府要员的专列即将抵达。其他列车暂时不得进站。
火车停下来。透过车窗,看到高大英武的仪仗队士兵,一个个昂首挺胸的持枪肃立。
远处,传来一声嘹亮的汽笛声。巨大的装甲车头排出一股浓密的白色蒸汽,专用列车缓缓驶进平京车站。
站台上立刻忙碌起来。“全体各就各位!”持着指挥刀的军官表情肃穆地发出口令。仪仗队开始最后一遍军容整理。军乐队指挥高高扬起指挥棒,军乐队员们一个个精神抖擞地抬起手中的乐器。
罗卿卿听到车里有人向列车员打听起来。
“这是接什么人?这么大派头。”
“听说是迎接第七军军长凯旋归来。”
“第七军军长!那可是瞿二公子,听说燕水岭这仗打得漂亮啊。将门虎子啊。”
瞿东风!罗卿卿倏地打开车窗。可是头才探出一半,就遭到外面士兵的喝斥,命令她把车窗关上。
藕丝牵作缕
着一声刺耳的刹车声,专用列车稳稳停靠在站台。左右两边的仪仗队同时全体立正。军乐队指挥挥下指挥棒。
在嘹亮雄壮的军歌声里,车门打开,一个卫队士兵跳下车厢边的踏板,返身、迅速敏捷得放下列车上的折叠梯。
随后,瞿东风出现在列车门口。他穿着一身笔挺的深灰色军装,斜挂着黑色镶金穗绶带,使本就高大的身形看起来更加英挺。向迎接的人众挥了下手,他走下列车。黑色军靴迈着沉着的脚步,一袭黑色披风在微寒的春风里微微鼓动。天气晴好,阳光耀眼,让挂在他胸前的一串勋章熠熠生辉。
专用候车室里,走出几十名前来迎接的政府官员。有一个年轻漂亮的女人,夹杂在这群男人里显得异常扎眼。
瞿东风和前来迎接的官员逐一握手。女秘书赵京梅最后一个走上来,道:“总司令和夫人在双溪别馆设了家宴,为军长庆功。”虽然赵京梅穿着一身藏蓝色的军用制服,但是她柔婉的话音,妩媚的神态,和那支挽在发髻上的老银鎏金镶翡翠发簪,都让她浑身上下散发着扑面而来的女人味。
瞿东风点了下头,却不知道为什么,下意识地侧过头、朝停靠在站外的一辆民用列车看了一眼。列车的标牌上标着金陵到平京。从金陵开来的列车让他神情一凝。朝前来迎接的军统局副局长严虎一招手,低声道:“罗臣刚那边有什么动向?”
“至今还没什么可靠消息。不过……”严虎朝瞿东风靠近了半步,附耳道,“刚刚得到消息说,金陵开过来的列车上恐有可疑人物。”
瞿东风道:“严密搜查,一个都不能放过。”
已经听不到军乐的乐曲,想来欢迎的仪式已经结束。罗卿卿放弃了张望,蔫蔫地回到座位上,觉得浑身的气力都被抽出去了似的。即使努力张望,可是被关在车厢里,连专列火车都看不到,更别说瞿东风的人影。
猝不及防,一滴眼泪竟在这时候掉下来。打在她手背上,让她自己都吓了一跳。
“你还好吗?”对面的男子关切地问了一句。
她急忙强迫自己笑了一下,眨了眨眼:“沙子迷眼睛了。”
对面的男子哈哈一笑:“平京的风沙真大,连火车里也有沙子啊。”
她也忍不住笑起来,意识到自己掩饰的愚蠢。
欢迎仪式结束后,其它的火车缓缓驶进车站,唯独这辆列车迟迟停在原地。人们开始焦躁起来。却看到不知从哪里冒出很多荷枪实弹的士兵,迅速把守住每一个车门。列车员传达军队的命令,说让大家排成长队,一个、一个在车门口被搜身检查。检查通过才能下车。
听说是军队的命令,大家自然只能老老实实排队,诚惶诚恐地听候发落。
“恐怕有麻烦了。”对面的男子站起来,挨在罗卿卿身边低声道。
“什么意思?”
“为了救你我亮了枪。想是被人怀疑上了。”
“你到底是什么人?”
男子顿了一下,道:“其实是罗军长授意我暗地保护你的。”
“爸爸!”罗卿卿忍不住惊愕出声。
男子“嘘”了一声,示意她安静,接着说道:“如果被抓,你就如实交待是罗军长的千金,他们自然不敢把你怎么样。我看你性格挺倔的,要是死硬着不说实话,恐怕会被用刑。”
一时罗卿卿心里五味俱全,实在没想到自以为精密周全的出走计划,其实全在爸爸眼底:“爸爸……爸爸他怎么会知道?”
“罗军长是什么样的人物。如果连你个小女子的计量都识不破,还能统帅三军?”
罗卿卿没再说什么,忍不住长长的叹了口气。爸爸既然知道她只身北上,想来也知道她此行的目的是来探望已经卧病在床的妈妈。爸爸是有意放她来的……
看来,爸爸还是想着妈妈的,可是又有什么横在他们中间,让他们老死不肯再见?
心绪杂乱间,走到车门口,果不其然,有人使了个眼色,两人被迅速扣留下来。
之后,两人被分别押上两辆军用吉普车。
“别忘了我跟你说的话。”男子临上车时还不忘提醒了一句。
罗卿卿心里不由一暖,高声问:“你叫什么名字。”
“章砾。”
檀香山山麓上的双溪别馆里,庆功家宴的堂会正唱得热闹。名噪京城的四大名伶汇聚一堂,一开场的“四将起霸”,震惊全场。
瞿家二姨太侯玉翠朝四遭环顾了一遍,对坐在身边的三姨太崔泠笑道:“你看看那些闺女儿,一个个打扮得都跟公主似的。恐怕都是为咱们家二少爷来的吧。”
没等崔泠开口,侯玉翠的大媳妇冯雪芝先笑起来:“别人我不知道,反正我们的懿表妹是冲着她东风哥哥来的。”
程佳懿立刻红了脸:“大少奶奶你就会拿我开玩笑。”
“嘿。别说开玩笑,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叫你二少奶奶了呢。”冯雪芝对着崔泠笑道,“对吧,小妈。”
崔泠嘴角微微撇向一边,回应了个似笑非笑的表情。
冯雪芝自幼生长西北,性格干脆直率,所以并没有深究崔泠表情里的意思,朝瞿东风一招手,道:“二弟啊,还不请佳懿去跳支舞。”
程佳懿的脸更红了。忸怩着推搡着冯雪芝。
瞿东风应声走过来,把程佳懿带去西大厅的舞池。崔泠看着两个人双双走向舞池,脸色更加不好看。这时,瞿正朴的副官走过来,说总司令有事请她去偏厅一趟。
崔泠离开座位后,侯玉翠朝她的背影瞥了个白眼,对冯雪芝道:“雪芝,以后你说话留个心眼儿,别老把佳懿跟东风扯到一块儿。你没看出来有人不爱听嘛。”
“哎。我看佳懿跟二少爷挺般配的。怎么,小妈不喜欢?”
“这还不明白。你表舅是坐镇西北的陈总司令,佳懿只是买卖人家的闺女。你小妈跟我较了这二十多年的劲儿,她能甘心我的媳妇是大家闺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