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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没得到消息。现在参谋长被软禁,跟外面的人通消息不大容易。不过还好,至少罗臣刚让您会见客人。”
“下次,告诉他们,找不到证据,就伪造。决不能让崎岛国人扶植南宗仪把持金陵。”
听到这话,崔炯明知道瞿东风已开始恢复冷静,而且已经想到了下一步棋,忙道:“我明白。”
金陵国家图书馆。
蹑着脚步,罗卿卿走进静悄悄的阅览大厅。图书馆是法式建筑。阅览大厅穹窿圆顶,高耸着白色大理石柱,象征天体里蕴藏着无穷的文明与智慧。
每次,进到这里来,她都有一种敬畏的感觉,好像来朝拜“圣地”。
这个图书馆是南宗仪力主修建的。她第一次进到这里,是南天明带她来的。记得那时候天明引用一个哈根廷作家的话来形容这里:“图书馆是一个天体,它的正中心是任何六边形,它的圆周是无限的……”
天明的话印在了她心里。自从那次以后,这个“灿烂、孤独、无限、恬静”的图书馆就成了一块她经常拜访的圣地。和天明也经常在这里不期而遇。
大厅里有不少看书的人。她仔细的找了一番,才看到坐在角落里翻书的南天明。他穿着黑色学生装,坐在那里像个极普通的学生,很不起眼。
她轻轻地走过去,随手从架子上抽出一本书,坐在他对面。他看得很专注,没有发现她。
她发觉他好像一个正做着梦的人,脸上有一种迷醉,有一种贪婪,好像沉在书里,根本不想多看一眼周遭的现实。
于是,她想,他心里定是有个难以填补的洞吧。否则何以在这么紧迫的时候,躲到图书馆来
她久久注视的目光,终于引起对面的人注意。
南天明抬起头,看到卿卿穿着白色棉布女学生装,梳着两根长辫子,静静地坐在对面。一时间恍惚,岁月仿佛消融了去。他们似乎已在这里坐了很长时间。
那个时候,带她来,她第一次见到这么大的图书馆。坐在那里,有点紧张又无所适从。他从架子上随手抽出一本《敬畏生命》递给她。
递出去,又有点后悔,觉着一个十五岁的小姑娘怎么看得懂生命理论学。没想到,那个小姑娘竟然看了下去,还看得津津有味。
此后,他们开始在图书馆不期而遇。此后,忘了什么时候,他开始期盼两个人的不期而遇……
他止住回忆,把手里书的封皮示给她看。是那本《敬畏生命》。
她会意地一笑,向他做了个出去的手势。
阅览大厅里不方便讲话,他们走到旁边的小偏厅里。
坐在沙发上,她要过他手里的那本书,笑着道:“记得,第一次来的时候,你给我看这本书。出去的时候,你问我看懂了吗。我逞强说看懂了。你却说,你看了好些年都没看懂。我心里还笑话你,原来天明这样笨噢。现在,我才明白,世上聪明的人很多,却有几个能看懂那些简单的道理?”她翻开到一页,念着上面的话——
“善是保持生命、促进生命,使可发展的生命实现其最高的价值,恶则是毁灭生命、伤害生命,压制生命的发展。这是必然的、普遍的、绝对的伦理原则。”
“不要念了。”他止住她,将身子向前倾斜,胳膊肘撑在茶几上。抱住头,修长的手指插入头发,手背上青筋凸显出来。
“天明……”她心里有些疼,他的姿势让她觉察到他心里的痛苦。
他道:“这个竞技场,不懂道理的,要杀人。懂了道理的,一样要杀人。几个人能放得下?”
听到“杀人”二字,她猛然一怵,脱口问道:“你们想把瞿东风怎么样?”
南天明抬起头,看向卿卿:“你以为是我害的瞿东风?”
听到天明的口气,罗卿卿稍稍松了口气,道:“对不起,天明。这阵子,经过了太多事。对人便不敢过多相信了。哪怕是最亲爱的人,最要好的朋友。”
南天明端看着卿卿,看了好一会儿,苦笑了一下:“小猫长大了。”
她也报之苦笑:“你说得对,不懂道理的时候,心里喜欢,就傻傻的付出,觉着幸福也不是那么遥远。长大了,懂了道理。学会保护自己,反而觉着好孤单。”
南天明忽然握住她的手,这次他握得紧了些,也没有马上放开:“至少你还有我这个朋友。就算你不当我是,我一厢情愿也要当你的朋友。”
他笃定温暖的目光让她的心略略敞开了些,用另一只手覆在他的手背上:“谢谢。”
手与手紧紧握拢在一处,这样的近密,忽然让两个人都起了一丝不自在。几乎同时,把手放了开去。
“天明,我听到一则传闻。说南总统有跟崎岛国人联手的打算。不知是真是假?”
听到这话,南天明内心一震:“卿卿,这是谁告诉你的。瞿东风?还是罗总司令?”
她自然不能讲,只道:“谁告诉我的并不重要。天明,我只想跟你说一句话。”她看向他,表情郑重,“虽说成者为王,败者寇,权力斗争难分孰好孰坏。可是,中国人最痛恨的就是卖国贼。不管哪朝哪代,也不管若干年后如何开棺定论,卖国贼都不会有翻身之日的。”
她察看南天明的表情,他的表情跟她一样郑重,似乎在很认真地等待她的下文。
她慢慢合上《敬畏生命》,不由叹了口气,道:“天明,我知道这个道理,不必我说,你也自然明白。也许正如你所说,人活在血淋淋的现实里面,那些道理都很简单,做起来却很难。就像我……明知道天下没有完美,还是容不下污点。明知道已经心灰意冷,还是要救他……总是莫名其妙做自相矛盾的事,到头来,就算被伤得体无完肤,也都是自己找来的。”
他静静听完她的话,然后,把目光从她的脸上移到墙上的油画。她也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墙上,是一幅英国道德主义画家的名作——《希望》:蒙上眼睛的希望坐在黎明的地球上,手持破旧的竖琴,想用剩下的最后的琴弦奏出音乐。
他道:“想做事,说明心里还有希望,不要放弃,要走下去。”
胡冰艳再次来到罗府的时候,是一位女副官迎接的她。女副官没有穿戎装,远远地便微笑着迎过来。
走进罗卿卿的房间。罗卿卿穿着一件印花棉布裙,袖口高高挽起,正在作画。看到她来,点了点头,请她落座。
这判若两人的态度让胡冰艳越发摸不到头脑,战战兢兢地坐下来,看到罗卿卿正在画一个蒙着眼睛的西洋人,满身是伤,衣裳破碎,伤口还在淌着血;手里的七弦琴只剩了一根弦。
罗卿卿要旁人都出去,放下画笔,问胡冰艳道:“我要的东西拿到了?”
胡冰艳小心翼翼从提包里抽出一封信件:“我妹妹说这是土肥准备派人送去崎岛国的一封密函。她偷换了里面的信瓤子,不知道这是不是罗小姐想要的?这可是我妹妹豁出命去干的事儿,罗小姐这会可能放过我了?”
罗卿卿接过信,淡淡笑了一下:“其实,我也没那么讨厌你。”她忍住后面的话:如果不拿性命要挟,你又怎能逼你妹妹去冒这么大的风险?
想到这里,她忽然有些迷惑,怎么就不那么恨这个女人呢?亲眼见到她跟瞿东风……她本该恨她,该很恨才对……
心烦意乱着,展开信纸,她立刻倒抽了一口冷气,刚才的满心乱念全抛到了脑后。这封信竟然是南宗仪致崎岛国首相的亲笔信函!
上面写道:吾虽有强国之心,然兵器弹药尚乞接济之源。当今吾国,内乱蓄势待发,后果难以预料,吾不得不作未雨之绸缪。敢乞先生借一臂之力,奏请天皇,密送吾人洋铳万杆,则内战爆发之时,吾可派兵与贵政府之军队戮力同心,固守金陵。金陵为吾国之首都,乃征服一国人心之必要之地。支那兴亡,在此一举。此举成功,则吾两国之友好邦交指日可待。如何之处,务乞早示佳音。
拿着信的手忍不住地发抖。罗卿卿没有想到,南宗仪的野心已经膨胀到想借崎岛国的力量,建立自己的军队!南宗仪的金陵政府是父亲一手培植起来,南宗仪一直充当傀儡总统。如果,父亲知道这件事,绝对不会放过南宗仪!
莫说英雄
当天晚上,罗卿卿约了南天明出去吃晚饭。饭后,又约着他去玄武湖看月亮。
汽车一开出城,就看见了湖水。天近黄昏,满眼烟水苍茫。湖边长着大片的苇子,看上去有些荒寒。
租了一只船,两个人在甲板上捡了两张藤椅子,半躺半坐着等着月亮出来。天光渐渐暗下去,月亮越来越明亮起来。天地一片空蒙,不知何方传来箫声。
心渐渐生出微醺之后的感觉,她和他有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