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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声音仿佛不是我自己的。
他们的到来使这原本安静的房间立刻热闹起来。李依恋和沈煦之继续亲昵着，完全当我们这些人不存在。本来我也只是听金姨她们说沈煦之如何如何声名狼藉，并未亲眼看见。反而他今天的种种表现令我觉得他似乎并没有那么不堪。不过是狐狸总会露出尾巴的，李依恋一来他马上就露出了原形，色狼胚一个！
其他三个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跟我说着话，内容无非是我在英国的生活和近几年上海发生的事情。我憋了很久，终于鼓起勇气问林宇朝：“林先生，你的父亲……我是说林伯伯，他还好吗？”
林宇朝微笑着向我颔首：“他很好。不介意的话你可以叫我宇朝。”
他本就是谦和有礼之人，笑起来眼睛特别明亮，如三月温暖的阳光，令人忍不住想靠近他。我心想，他父亲年轻时一定也像他这般儒雅帅气，这般迷人吧，不然……
“挽素，依恋问你话呢。”沈煦之打断了我的思绪。
我一脸茫然：“问什么？我没听清楚。”
李依恋似乎很不满意我的回答，轻哼一声，对着沈煦之说：“煦之啊，这挽素不是你二妹妹吗，我怎么瞧着像你姐姐呀。人家好像都不把你这个大哥当回事呢。”
气氛顿时冷了下来，大家你看我我看你，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沈煦之也愣了，没想到李依恋居然会说这样的话。 梅姨的刁难我都不放在眼里，何况是李依恋。就她那点心计，给梅姨提鞋都不够格。
我倒是一点也不生气，照样笑靥如花地对李依恋说：“是啊，我的确是他的二妹妹，可你李大明星还不是照样得喊我一声沈大小姐。”
被我这么一说，李依恋果然不说话了，看她的脸色，和梅姨吃瘪时一模一样。我刚才说的也不完全是气话，在家中我虽然排行第二，但沈煦之是爸爸养子的事在上海不是什么秘密，所以一般的人都会称呼我为沈大小姐。若不是李依恋仗着有沈煦之撑腰故意挤兑我，我也不会拿大小姐的架子压她。
李依恋这么一搅和我什么胃口都没了，无聊地趴在窗口往外看。突然间我的眼睛像是被什么刺痛了一般，熟悉的身影再次出现在我的视线中。
真的是他！码头一别好像不过才一天吧，我却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只是他的伤还没恢复，怎么会在这里出现？
我看着他形色匆匆地从人群中走过……心里涌现出一种强烈的冲动，想跑过去替他抚平紧锁的眉头。
“挽素，挽素，你要上哪去啊……挽素……”
我不顾沈煦之在身后大声叫喊，飞快地开门跑下楼去。高蒙奇就在这里，他离我是那么的近，触手可及。可是出了琴语轩我却再也看不见他的影子。街上人来人往，人声嘈杂，只有我不知所措地愣在原地，什么也听不真切。想大声哭出来，心却疲惫得连哭的力气都没有了，时间于我似乎已经静止。
我慢慢蹲下身子，抱着膝盖把头埋得很低很低。为什么不等我……
不知道过了多久，久到我蹲得双腿都麻木了，一只手伸到我的面前。我听到沈煦之的声音：“起来吧，我们该回家了。”
“不用你管！”
我推开他的手，自己站起来朝沈公馆的方向走去。身后传来了沈煦之叹气的声音。
远处，夕阳正西下，把天空染成了令人留恋的金黄色，温暖而安详。夕阳无限美好，可惜已接近黄昏了，再美也是留不住的。
陌上花开荼靡香
“大小姐，宴会马上就要开始了，老爷让你赶快下楼去。”小桃的声音又一次在门外响起，这是她第三次来催我了，我不耐烦地回道：“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从琴语轩回来我就一直把自己闷在房间里，沈煦之大概以为我是在为李依恋的事跟他怄气，来敲过两次门，我都没有理他。高蒙奇的出现令我的心已经够乱了，而真正让我挂心的却是林谭义。
事隔十多年，我再次听到了这个名字。
还记得那一年的午后，念乔要和我玩躲猫猫，我藏在了爸爸卧房的落地窗帘后面。过了好久我才听到开门的声音，以为是念乔找来了，所以屏住呼吸没有吭声。结果进来的是爸爸和妈妈，伴随着一阵吵架声。我把帘子撩开一条缝，只见爸爸脸色阴沉，眼中尽是厉色。虽然爸爸平时也有板着脸的时候，但我还是第一次在他脸上看到如此可怕表情。他紧紧抓住妈妈的肩膀，边摇边朝她吼道：“你到底要我怎么做才满意，你说啊！”
妈妈别过头去不说话，爸爸手一松她就摔在了床上。
爸爸轻蔑地笑着：“我知道，你心里还想着林谭义是吧。我告诉你，你们已经不可能了。想离开我，除非你死！”
妈妈冷笑，脸上是与爸爸一样近乎疯狂的表情，她只是轻轻说了一句话：“沈怀瑾，我恨你！”
我全身冰冷地缩在墙角。为了不让自己哭出声来，我死死咬着自己的手指，直到咬出血来。尽管不完全明白他们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尽管早就猜到了爸爸妈妈并不相爱，但亲眼看到这一幕却让我的心彻底冷了。我宁愿他们在我面前扮演着相敬如宾，哪怕是虚假的幸福也好啊。
那以后过了一年妈妈就去世了。正如爸爸所说，只有死她才能真正离开他。
林谭义应该就是妈妈喜欢的人吧。如果妈妈当年像舒薇阿姨一样执著，她就不会活得如此痛苦。而我，也不会来到这个世界了。
正胡思乱想着，门外响起了脚步声，我以为又是小桃来催我下楼，便揶揄道：“小桃你先去吧，我这就来。”
凤姨推开门走进来，一见我还慵懒地卧在床上，便过来拉我：“哎哟我的大小姐，这宴会都已经开始了，你怎么还躺在这呢。”
我说：“凤姨，我有点不舒服，可不可以不下去啊。”
“这怎么成呢，大家就等着你呢！” 凤姨不由分说的拉我下了楼。
大厅里灯火通明，满是衣着华丽的男女，估计上海有头有脸的人物全在这里。听凤姨说，自我走后家里好久没这么热闹了。爸爸和外公都在里接待客人，梅姨依旧一身大红绣花旗袍，站在一群太太中间笑靥如花。
外公见我来了，忙招呼我过去。我知道免不了又会有一番客套，那些叔叔伯伯一个个可都是交际场上成了精的人物。在英国我不是没有参加过此类宴会，但毕竟洋人的礼节跟家里不同。白天的时候金姨就对我说过，这些个可都是人精，应付他们最好的办法就是多微笑少说话，剩下的事情她和凤姨会帮我解决。
我始终礼貌地保持着笑容，待那些叔叔伯伯一一问候完毕我的脸也僵了。幸亏金姨和凤姨及时替我转了话题，否则我还有可能会被唾沫星子淹死。我从来都不知道原来微笑是一件这么困难的事。
找到机会我马上就从他们中间溜了出来。好在大厅里人多，没有人发现我离开，我终于舒了口气。忽然眼睛的余光扫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我一失神，呼吸也差点停止。
“这位是驻英大使高蒙奇先生。”爸爸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了我的面前，“挽素啊，高先生跟你一样，也是刚从英国回来的。”
我笑得很勉强：“高先生好。”
爸爸不是也在找和平号上那个中弹的人吗？难道他不知道那个人就是高蒙奇？高蒙奇又怎么会出现在我的家里？他的伤……一大堆的疑问缠绕着我，我脑中混乱极了。再看爸爸的表情，不像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他似乎真的不知道高蒙奇的真实身份。
“怀瑾，你快过来啊。”梅姨隔着人群喊爸爸的名字。
爸爸抱歉地笑笑：“高先生，失陪了——挽素你帮我招呼高先生。”
他走后高蒙奇忽然一大步迈到我的跟前，凑近我的耳朵低声说：“奥菲拉，我们又见面了。”
湿热的气息萦绕在我耳边，我又窘又气，两颊烫得跟火烧一样。高蒙奇坏坏的笑着，这神情让我不由想到了沈煦之。此刻他正徘徊在一群太太小姐们中间，春光满面，乐得都快找不找北了。恰好此时音乐响了起来，他顺手拉着一位小姐进了舞池。
高蒙奇看着我说：“沈小姐，不知我能否荣幸地请你和我跳个舞？”
我心中泛起一丝甜蜜，没等我开口，就听到身后响起了甜甜的声音：“当然可以啊。”
念乔娉娉婷婷地绕过我走到了高蒙奇面前。她今天穿了件粉色泡泡袖洋装，看上去就像个甜美的公主。
高蒙奇作了一个邀请的动作，挽起念乔的手舞进了人群。我整个人好似被抽空了一般，浑身轻飘飘的没有一丝气力，几欲栽倒在地，心也瞬间沉到了谷底。
原来他刚才的话是对着念乔说的，可笑我还一厢情愿地认为他心里是有我的，这不过是我自作多情罢了。
“挽素？”
我一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