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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乐不可支,食指勾着他小拇指笑道:“去,我去。那可是个好地方。”
他刮了她鼻头,笑道:“问都不问,就这样跟我走了,不怕我把你卖了?”
她抿嘴巧笑,“卖了就卖了,就只怕到时候只怕谁卖了谁还不一定!咦,你怎么突然想去江南?”
“端锐想要拿下江南,此行就是为了去探探底。”
她点了点头,又问:“那一块儿去的都有谁?”
“端锐、王允、还有——”
他戏谑般的瞄了她一眼,笑而不语。
“你怎么不说了?难道专列上只有我们四个?不可能吧!”
纳兰宇躺在沙发里,“还有——我怕说了你心里不痛快。就不说了吧。”
她狐疑一想,立时浮现出那些美艳不可方物的女子,端锐、王允和他都是脂粉堆里头玩惯了的,这回去江南难免路上寂寞,倘若不带着女人随行,岂不是失了这‘风雅’的名号?要是跟过去了,便就成了随军夫人?
“不过就是沈小姐、温小姐、霁小姐,这北洲三大美人不去,戏还怎么唱下去呢?嗯?”
他摩挲着那玉嫩的葱指,“还有端锐的原配,你可是没见过那女子,着实是个河东狮,生的又不好,端胖子忌惮她娘家势力才带了她去。”
她神色微霁,“我可以不去吗?那些场合我跟去也不好。”
他眼神中蓦地闪过依稀清冷,微微点了头,“是我考虑不周,只想着带你去散心,可是——”
她接口:“我知道,我们没有选择的权利,只能投端锐所好,我只盼着乱世能快些结束。那样,你也能卸下那伪装,只做你自己。”
这些事情,总是会面对,可是,真真切切摆在台面儿上说却也能让她心如刀绞,这个男人注定不是她一个人的,那些脂粉队里的英雄各个身怀绝技,她不过就是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旧式女子而已。她也不能懂得那端锐的妻子怎就能容忍自己的丈夫和霁明珠亲热,一生一世一双人,所谓的‘一’就已经容不下第二个人,而他却还能说得如此云淡风轻。难道这就是他们男人之心?
到底什么是爱,爱原本就是自私的。窗外的宫灯又亮了,灯火阑珊透出寒凉。一路烟雨,一路风霜。故事里的人是否还会回到原点?只是,她已然决定生死相随。
浩浩荡荡的车队依次驶离纳兰府,他走了,她站在楼上看着那车队依稀渐远,雕花大门缓缓大开又关上。一行清泪落在衣襟,凉冰冰的。兰春关了窗子,她却还在窗前看着那片空旷。
“三少奶奶,我相信三公子绝对不会搭理外头那些狐狸精的,在他心里,您是最好的,他心里只有您一个。”
她淡然笑道:“我知道,我只是——有些乏了,想睡会儿。”
兰春搀扶着她躺在床上,又掖上好被子,她真的有些困了,累了。总觉得这心里少了什么东西,她盯着上头的天花板看,琉璃颜色五彩缤纷,不知不觉便睡了去,醒来却见那枕头湿了大片。
忽觉得那弹簧床往下垂了一下,阳光照进窗子,他逆光坐在床沿上头,只能看清楚轮廓和那依稀浮现的不羁笑容。
她忽然意识到这似乎不是做梦,猛地抓住他的手,是温热的。
“你,你怎么——”
“火车刚要开的时候,我就下来了,这会子,只怕他们正火急火燎的找人呢。”
她一惊,他留在北洲,而端锐却去了江南,那岂不是更会让端锐忌惮?这步棋完全是自我暴露!自毁长城!他竟为了她留了下来,全然不顾及自己的政治生命!
过了须臾,她才推搡他,:“你快回去,这可不是闹着玩的,你不怕端锐猜忌你?倘若下了火车,他没见到你,那不是正好落人口实?你真是疯了!”
他顺势一拉,拥她在臂腕,“我就是疯了才会没完没了的想你。鬼使神差的丢下那烽火战事不管不问。你告诉我,这是为什么?”
窗外梧桐黄叶飘飘洒洒,苹花苍老、寒露清冷,这冤家偏偏平白无故跑来说了这些疯疯傻傻的话,竟连那战事家国也全然忘却了,怪道外头的人都怕他,他要是发了疯,只怕这北洲都能被他翻个底朝天儿!只是,如此随着性子乱来可是不妥。不过,这番傻话到了她这儿倒是受用的很,心里的苦涩也变了甜蜜。耳朵根子也红了,只羞赧的说:“别腻歪了,还是想想你这荒唐该怎么收场才是?”
他促狭一笑,也是云淡风轻,“他端胖子早就忌惮我了,这会子还不赶紧把他的那些亲信通通派了北洲来盯着我的人,这胖子也不是傻子。再说,王允也跟着去了,端锐一定知道,王允在他手里我就不敢动手。这样一来,那些嫌隙猜忌也暂且搁置下。只是——那些人定会在背后讥笑于我。”
“这话儿怎么说的,我怎么听不明白?”
只听他吟道:“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声音清朗,娓娓动听。
“我可不是李夫人,你又何苦自比汉武帝?再说,汉武帝的谋略也是尔等能比得上的?你呀,最多也就是个登徒浪子!”
那案子上的宣纸飘洒一地,他捡起来看,上头密密麻麻写了许多清简雅致的小楷,又见上头写了‘灯火星星,人声杳杳,歌不尽乱世烽火。乌云蔽月,人迹踪绝,说不出如斯寂寞。’几句。
“干嘛这么伤春悲秋的,乱世偏安一隅,累了就喝一杯酩悦香槟冲冲神经。”说罢,便从酒柜里拿了一瓶香槟出来。
须臾,便端了两个高脚杯过来递了一杯给清婉。
“我不会喝酒,你忘了?”
他抿嘴,薄唇轻启,“这不是酒,是香槟。试试,挺好喝的。嗯?”
推脱不过,她只好接了去,这香槟托了琥珀琉璃颜色,潋滟美丽。隐隐还溢出馥郁果香。她端详看了一会儿,便夹了杯柱内外晃了晃,那酒香便霎时溢出。
‘砰’纳兰宇拿杯子轻轻碰触了她的杯沿,啜了一口,笑道:“还说不会喝,从未见过不会喝酒的人竟然会品酒?是不是怕我借酒发疯啊?”这品酒的姿势是学校家政品酒课学会的,她本人的确是滴酒不沾。
“家政课上学来的,这会子不用,岂不是白学了?”
他噗嗤一笑,食指轻触杯沿转了一圈儿,“我现在算是知道了,你那会儿确是个优等生,我就不一样了,大学的时候打架被校长开除,没了法子,才去了德国上军校。哎——”
“什么?开除?谁敢开除总理家的孩子?你说笑话呢吧?”
他摇摇头,“以前我们家只是生意人,这几年才从政,慢慢的风生水起,我上大学那会儿,家里势力与现在是没得比的。只是苦了那校长老头,还去总理府亲自给老头子道歉去,生怕老头子想起当年的破事把他这个校长头衔给撸下来。说实在的,我连他长什么样子都记不得了,也没什么闲心思去耍弄他,只是他自己做贼心虚,不停的忏悔道歉。那天,他又去拦了我的车,我就下来跟他说:要是再让我见到他,就一枪毙了他。可这老家伙就是个书呆子,想了一晚上带着家小连夜出城逃到南边去了。哼,真是迂腐的可笑。你们这些读书人就是天真的很。”
“我渐渐的认可你说的这些歪理了,你说的没错,我们这些人在这乱世注定是成不了事的。”
“咦,你这丫头不是一直振振有词吗?怎么今儿这么快就缴械投降?”
她躺在床上看了看杯子里头的琥珀琉璃,嘴角微启,意兴阑珊的叹了口气,“我是被这世道打败了,有时候,我还真是不明白他们都是怎么想的,整天的争来争去的,有什么意思?就说你和端胖子吧,为什么就不能好好相处?非得你算计我我算计你才有意思?”
“有时候,是树欲静风不止,没法子的事儿,哎,对了,你既然能把那小楷写的这样好,倒不如临摹一篇送我?”
她本就不胜酒力,连喝个香槟都觉得头晕,便开口问:“什么?说吧,临哪篇?”
“你觉得宋子渊那首《登徒子好色赋》怎么样?尤其是那句什么‘著粉则太白,施朱则太赤;眉如翠羽,肌如白雪;腰如束素,齿如含贝;嫣然一笑,惑阳城,迷下蔡。’写的最好。你说呢?”
几杯香槟下去,她早已有些微醺浅醉,尽态极妍。
她摇头晃脑的傻笑,笑声却如珠落玉盘。“对,没错啊,还有——还有‘然此女登墙窥子渊三年,至今未许也。’写的好,写得太好了。”
这女人竟是醉了!这才喝了几杯啊?从未见过喝香槟都能喝醉的女人,偏偏她就是那个最个别的。偏偏又是他纳兰宇天生对喝醉的女人没有丝毫的兴趣。只好命张妈熬了醒酒汤过来,又摁住她左右乱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