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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觉寺因是皇家寺院,其富丽恢弘自不必说,她以前也曾随陆二夫人去那里上过香,回来后便深深叹服于其果然不愧为皇家寺院,其他寺院就是难以望其项背,旁的不说,只说那里的茶与斋菜便是一绝,寺里的风景也好,让人差点儿都不想回去,想留下住上个三五七日的,好生散淡散淡了。
但等真正在那里生活后,她方知道以前的自己是多么的天真,寺里是有好茶是有好斋菜,却绝不会给她这样因犯错而被长辈送来“祈福”的人吃;风景也的确不错,但她每日要挑水、劈柴、舂米,不做就会挨打饿饭,她只抗争了两日便受不住只能妥协了,累得站着都能睡着,别说看管她的师傅不会让她去欣赏风景了,就算让她去,她也没那个心力了。
这样的日子才过了几日,她便觉得再也熬不下去了,更让她绝望的是,这样暗无天日求生不得求死不敢的日子,不知道还要过到什么时候,一开始还盼着父亲母亲求得祖父回心转意,好接了她回去的,渐渐冷静下来,也知道这怕只能是奢望了,不说父亲母亲在祖父面前本就没有多少体面,在府里自来都是弱势的一方,只说祖母向来不待见自己,如今好容易有了机会作践自己,还是祖父亲自下的令,又岂会放过?想也知道定会从中作梗,不让祖父接自己回去,最好让祖父忘了自己,关她一辈子才好呢,她都来了大觉寺这么久了,母亲却未打发人来看过她一次或是给她捎过一次东西便是最好的明证。
她一想到这些便又急又悔,又慌又怕,自己才十四岁,生命才刚刚开始,难道就真要这样过一辈子不成?那活着还有什么意思,还不如死了算了!
可一想到死,蝼蚁尚且贪生,她又委实没有那个勇气,所以她唯一的出路便是想办法自救。
所幸她只等了几个月,便等来了这样一个大好的机会,二皇子竟来了大觉寺上香,还要在那里留宿一宿,她哪里敢放过这个机会,谁知道过了这个村还有没有这个店?更幸运的是,二皇子竟对她一见倾心,当即便许了她要去求皇上赐她为他的侧妃,并且真将事情办成了,她心里有多高兴有多庆幸,不言而喻。
却没想到,她好容易逃出生天,衣锦还家了,等来的却不是众人的欢迎与祝福,还有她为家族增光添彩的感激,众人待她反而连先前都不如了,这也还罢了,竟连母亲这个她在世上最亲最近的人也不为她高兴不以她为荣,反倒一副不肯再拿她当女儿的架势,她不明白,她有什么错,她到底做错了什么啊!
陆明雅不明白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让众人都这般待自己,陆二夫人也不明白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才摊上这样一个女儿,一回到自己的房间,她便软软瘫在了榻上,好半晌方流泪与惠妈妈道:“时至今日,我方算是明白我这辈子真是白活了,儿子儿子保不住,女儿女儿又成了这样,丢尽了我的脸也就罢了,没有娘家做靠山,去了二皇子府更是早晚要白丢了性命的……与其我到时候再尝一回丧女之痛,倒不如我先死了倒还干净,你明儿便把我的嫁妆都整理出来,到时候能与她陪到二皇子府的都陪过去,也算是我做母亲的为她尽了最后一份心,等她出了门子,我把适哥儿的大仇报了以后,我便下去陪着适哥儿去,都是我的儿女,我总不能只一味的陪着他妹妹,如今也该轮到陪他了……”
惠妈妈被陆二夫人这番话唬得魂飞魄散,忙劝道:“夫人可万万不能有这样的想头,姑娘年纪还小呢,等再大一些自然也就懂事了……”
只可惜话才起了个头,已被陆二夫人冷声打断:“早几年你也是这般劝我的,可如今怎么样?她比先时越发不长进了,我也懒得再管她了,我做母亲的已算是仁至义尽了,我问心无愧,就这么着罢……那件事可有眉目了?等我与适哥儿报了大仇,我便再没有任何牵挂,总算可以下去陪着他了,真好……”
惠妈妈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流了出来,可这会子又不敢多劝主母,怕越劝反越让她钻了牛角尖,且待过几日她心里好受些再劝也不迟,便只是顺着她的话道:“已经有眉目了,只看夫人打算怎么做,横竖不急于一时,我们明日再从长计议也不迟……夫人今日也累了,我服侍您先歇一会儿罢?”
陆二夫人无力的应了,在她的服侍下躺到床上,闭上了眼睛,但心里却在想着,适哥儿,你等着娘,娘很快就能来陪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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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回
那天之后,定国公府众人都再未见过陆明雅,二房那边也没传出任何有关她闹腾的消息,想是陆二夫人这次终于采取了雷霆手段,旁人对此作何想陆明萱不知道,她却是忍不住暗自唏嘘了一回,怪道老话说“儿女都是父母的债”,譬如陆明雅之于陆二夫人,再譬如她之于陆中显,可不都是前世的债吗?
唯一不同的是,老天给了她重来一次的机会,让她能体会陆中显对她的疼爱和苦心,陆明雅却未必有这个机会,也许只有在她撞得头破血流之后,她才能明白陆二夫人对她的好,只不知道那时候会不会一切都已迟了,不然也不会有“子欲养而亲不待”这么一说了。
陆明雅被赐给二皇子作侧妃一事,就跟茫茫大海里被投了一块小石子一般,不过只是定国公府溅起了一点几可忽略不计的小水花,便瞬间消弭于了无形当中。
除了陆大奶奶奉了陆大夫人之命为陆明雅准备嫁妆,不得不隔三差五的去二房见一回陆二夫人以外,其他所有人就跟早忘了还有二房这么一房人一般,等闲连二房周边一带的地方都不肯靠近,如今二房上下摆明惹得老国公爷都厌弃了,谁还肯与他们多打交道?只苦了陆明欣,好容易近来陆老夫人看她入眼一些了,还想着趁此机会为自己挣个前程的,谁知道嫡母又病了,她得在床前侍疾,不由在心里将陆明雅骂了个臭死,真真是个扫把星,坑完了父母坑妹妹,是不是定要将全家人都坑死了才肯罢休!
陆大夫人把为陆明雅准备嫁妆的事交给儿媳后,她自己便全力投入到了十月初九陆明凤及笄礼的忙碌当中。
亦连陆老夫人也颇重视此事,虽说就像陆明凤说的,自陆明凤坚持要嫁给大皇子后,她待她的心已比往日淡了好些,但终究是自己疼了这么多年的嫡长孙儿,及笄又是一个女人一生里除了成亲之日以外,意义最重大的一日,自然要好生操办一番才是。
忙忙碌碌中,展眼便到了十月初九,一大早宫里徐皇后便打发人送出了好消息,却是徐皇后“将养”了这么几个月,凤体已于昨日痊愈,今日六宫妃嫔又恢复了每日去凤仪殿的晨昏定省,且不出意外的话,她不日便能将统摄六宫事宜的权利自罗贵妃手里收回来了,并告诉陆大夫人与陆明凤,稍后她会有东西赐出来以贺陆明凤及笄,让母女两个做好准备。
陆大夫人与陆明凤都是喜出望外,心下大定,只要徐皇后中宫的宝座坐得稳稳的,大皇子嫡长皇子的位子便谁也不能动摇,皇上是偏爱罗贵妃与四皇子不假,可这么多年下来,四皇子不也没能登上太子之位不是?可见皇上也不是事事都能称心如意的!
所以稍后陆明萱与陆明芙捧了贺礼去到陆大夫人的上房向陆明凤道喜时,就见满屋子的人都是喜气洋洋的,竟比过年还要热闹几分。
陆明凤坐在陆大夫人宴席室的罗汉床上,已经换好了一身大红的只有成人女子才能穿的通袖褙子,乌黑的头发今日并未梳成发髻,而是整齐的披散在背后,给她整个人平添了几分温婉。
陆明萱与陆明芙给陆大夫人见过礼后,便上前向她道喜,并送上二人的贺礼——一套赤银玳瑁的头面,正是迟师傅的手笔,虽只是以赤银打底,工艺却十分精美,放在积芳阁这么一套头面也得上百两银子,只不过陆明芙至今仍不知道积芳阁与陆明萱的关系罢了。
陆明凤忙欠身向二人道谢,“让两位妹妹破费了,还请两位妹妹恕我不方便起身向你们道谢,只能待待会儿礼毕以后补上了。”她一大早便起床沐浴梳洗好了,然后便再未下过地,得等到辰正及笄礼开始时才能下地,不然便不吉利,所以她才会有此一说。
陆明萱与陆明芙忙笑道:“都是自家姐妹,大姐姐也太客气了。”
陆大夫人心情大好,连带看陆明萱都顺眼了不少,闻言在一旁笑道:“难为你们想着她,她与你们道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