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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曾遇见你之前,我不曾爱过任何人,如同现在爱你一样。……我从前是没有灵魂的行尸走肉,而你是给我灵魂的恩人,我离了你,便立刻要恢复僵尸般的生活。沁珠呵!请你告诉我,——你现在爱我,将来还要爱我,以至于永久你都在爱我吧!……”唉!素文,我不能描出我当时所受的刺激怎样深!我的心又恐惧又辛酸,我用我的牙齿啮着那被震吓失去知觉的唇,以至于出了血。我是什么话都说不出来,我的心更紧张紊乱了,简单的语言表达不出我的意思,我们互相哭泣着——为了莫名其妙的悲哀,我们尽量流出我们心泉中的眼泪。这是怎样一个难解的围困呵!直到同院的大学生从外面回来,他们那橐橐的皮鞋声,才把我们救出了重围。并且门外还有听差的声音说:“伍先生在家吗?有一个姓张来看你?”我就趁这个机会向伍告别回学校来,伍送我到大门口,并约定明天下午两点钟到中央公园会面。
第二天我照约定的时间到了中央公园。在松树后面的河畔找到伍。今天他的态度比较镇静多了,我们沿着河畔走了几步;河里的坚冰冒出一股刺入肌肤的冷气来,使我们不敢久留。我们连忙走进来今雨轩的大厅里,那地方有火炉,我们就在大厅旁一个小单间里坐下。要了两杯可可茶,和一碟南瓜子。茶房出去以后,我们就把门关上。伍坐近我的身旁,低声问道:
“昨天回去好吗?”
我没有回答他,只苦笑着叹了一口气。伍看了我这种样子,像是非常受感动。握紧了我的手道:“珠,好妹妹!我苦了你,对不住你呵!”他眼圈发了红。我那时几乎又要落下泪来。极力地忍住,装做喝茶。把那只被伍握着的手挣了出来。一面站起来,隔着玻璃窗看外面的冬景,过了几分钟以后,我被激动的情潮平息了,才又回身坐在那张长沙发椅上。思量了很久,我才决心向伍问道:“念秋,你究竟有什么秘密呢?希望你坦白地告诉我!”
“当然,我不能永久瞒着你,……不过你要答应我,你永久爱我!”
“这话我虽不敢说,不过念秋,我老实对你说吧,我洁白的处女的心上,这还是头一次镂上你的印象,我觉得这一个开始,对于我的一生都有着密切的关系,……这样已经很够了,何必更要什么作为对于你的爱情的保障呢?……”我兴奋地说。
“我万万分相信,这是真话,所以我便觉得对不起你!”他说。
“究竟什么事呢?”
“我已经结过婚了,并且还有两个小孩子!”
“啊,已经结过婚了,……还有两个小孩子!”我不自觉地将他的话重复了一遍,唉!素文,当时我是被人从半天空摔到山涧里去呀!我的痛苦,我的失望,使我仿佛做了一场恶梦。不过我的傲性救了我,最后我的态度是那样淡漠,——这连我自己也觉得吃惊,我若无其事地说道:“这又算什么秘密呢?你结了婚,你有了小孩子,也是很平常的遭遇!……”
“哦,很平常的遭遇吗?我可不以为很平常!”伍痛苦的说着。他为了猜不透我的心而痛苦,他以为这是我不爱他的表示。所以对于他和我之间的阻碍,才看得那样平淡,这可真出他意料之外。我知道自己得到了胜利,更加矜持了。这一次的谈话,我自始至终,都维持着我冷漠的态度。后来他告诉我,他的妻和孩子一两天以内就到北京来。因此他要搬出公寓,另外找房子住。并且要求我去看他的妻,我也很客气地答应了,最后我们就是这样分手。”
沁珠说到这里,叹了一口气,脸上充满了失望的愁惨,我便问道:“你究竟打算怎么样呢!”
“怎么样?你说我怎么样吧!”
“真也难……”我也只说了这么一句话;下文接不下去了。只好说了些旁的故事来安慰她,当我们分手的时候,她是蹙着眉峰,悲哀的魔鬼把她掠去了。
从此以后,我见了沁珠不敢提到伍,惟恐她伤心。不过据我的观察,沁珠还是不能忘情于伍。她虽然不肯对我说什么,而在她那种忽而冷淡,忽而爇烈的表情里,我看出感情和理智势力,正在互相消长。
平淡的学校生活,又过了几个月。也没听到沁珠方面的什么消息。只知道她近来学作新诗,在一个副刊上发表。可惜我手边没有这种刊物,而且沁珠似乎不愿叫我知道,她发表新诗的时候,都用的是笔名。不久学校放暑假了,沁珠回家去省亲,我也到西山去歇夏。
在三个月的分高中,沁珠曾给我写了几封信,虽没有什么具体的事实,但是在那满纸牢蚤中,我也可以窥到她烦闷的心情。将近开学的时候,她忽然给我来了一封快信,她说:
素文吾友:这一个暑假中,我伴着年老的父亲,慈爱的母亲,过的是很安适的生活,不过我的心,是受了不可救药的创伤,虽然满脸浮着浅笑,但心头是绞着苦痛。最后我病了,一个月我没有起床,现在离开学近了,我恐怕不能如期到校,请你代我向学校请两个星期的病假吧!
后来开学了,同学们都陆续到来。而沁珠独无消息,我便到学监处和注册科替她请了两个星期的病假,同时我写快信去安慰她,并问她的病状。我的信寄去两上星期,还没得到回信,我不免猜疑她的病状更沉重了。心里非常愁烦。在一个星期六的下午,我去看一个同乡。他的夫人是我中学时代的同学,她一定要留我住下,我答应了,晚饭以后,我们正在闲谈,忽然仆人进来说道:有电话找我——是由学校打来的,我连忙走到外客厅把耳机拿起来问道:“喂,谁呀?”
“素文吗?我回来了!”这明明是沁珠的声音。我不禁急忙问道:“你是沁珠吗?什么时候到的?”
“对了,我是沁珠,才从火车站来,你现在不回学校吗?”
我答道:“本来不打算回去,不过你若要我回来,我就来!”
“那很好,不过对不住你呢!”
“没关系,……回头见吧!”我挂上耳机后,便忙忙跑到院里告诉我的同乡说:“沁珠回来了,我就要回学校去。”他们知道我们的感情好,所以也没有拦阻我。只说道:“叫他们雇个车子去,明天是礼拜,再同张小姐来玩。”我说:“好吧,我们有工夫一定来的。”
车子到了门口,我匆匆地跑到里边,只见沁珠站在绿屏风门的旁边等我呢,她一见我进来,连忙迎上来握住我的手道:“怎么样,你好吗?”
我点头道:“好,沁珠,你真瘦了,你究竟生的什么病?怎么我写快信去,你也不回我,冷不防的就来了呢?”沁珠听我问她,叹了一口气道:“我是瘦了吗?本来病了一个多月才好,我就赶来了,自然不能就复元。……我的病最初不过是感冒,后来又患了肝病,这样绵绵缠缠闹了一个多月。你的快信来的时候,我已好些了,天天预备着要来,所以就不曾回你的信。北京最近有什么新闻没有?”
“没有新闻,……北京这种灰城,很难打破沉闷呢!……你吃过饭了吗?”
“我在火车上吃的,现在不饿,不过有点累,今天咱们一床睡吧,晚上好谈话。”
我说:“好,不过你既然累了,还是早休息的是,并且你的病体才好,我看有什么话明天慢慢地讲吧。”“也行,那么我们去睡,时候已不早了。”我们一同上了楼,我把她送进二十五号寝室。秀贞和淑芳也在那里,她们都忙着问沁珠的病情,我就回自己房里睡了。
第二天下课的时候,沁珠到课堂来找我,她手里还拿着一本日记,她在我旁边的空位子上坐下,那时我正在抄笔记,她说“你忙吗?这是什么笔记?”
“文学史笔记,再有两行就完了,你等等,回头我同你出去。”沁珠点头答应。我忙把笔记抄完,和她一同出来下了楼,我们一直奔学校疗养院去。这是我们常来的地方,不过在暑假的三个月里,我们是暂离过,现在又走到这里,不禁有一种新鲜的感觉和追忆。我们并肩坐在酴花架旁的长椅上,我开始问她:“这是谁写的日记?”
“我写的。”她说。
“什么时候写的。”我问。
“从今年一月到现在。”她答。
“我可以看看吗?”我问。
“全体太琐碎,……不过有几页是关于我和伍的交涉,你可以看看,也许你能帮助我解决其中的困难。”她说。
“好,让我看看吧。”我向她请求的说。
“不用忙,咱们先谈谈别的,回头我把那几段有关系的,作个记号,你拿到自修室去看吧!”
“也好,我们谈些什么呢,现在。”
“别忙,我还有事情和你商量,……近来我觉得学体育没什么意思,一天到晚打球,跳舞,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