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屉了。唯有甘蜜蜜这位高干之女,相貌不扬,脾性又劣,昆仑勇士们不敢高攀,从未收到过
一封可称为情书的信件,因此至今对肖玉莲的抽屉充满好奇。
肖玉莲苦笑了一下:“还回信呢,他们害得我好苦!”
“那些信里都写了点啥?拿出来,咱们奇文共欣赏一下嘛。”甘蜜蜜装作开玩笑地说,
心却有点儿咚咚跳。
“嗨,都差不多。”肖玉莲有些脸红。但大家平日对她的这些事讳莫加深。今天甘蜜蜜
能直截了当问,她倒觉得挺知心的,于是就慢慢说下去,“一般开头写一段毛主席语录,多
半是‘我们都是来自五湖四海’………”
“哈哈……”甘蜜蜜虽说很想听下文,可是忍不住大笑起来,“那还有什么可保密的,
拿到大会上念都可以,真是活学活用啊!”
肖玉莲有点儿生气了,闭上了嘴巴。
甘蜜蜜笑够了,扳着肖玉莲的肩头又说:“别生气呀!我帮你报仇!”
“报仇?怎么报?”
“把他们召集起来,臭骂一顿!”
“骂?!我可不会。我只愿下辈子脱生一个最丑最丑的女子,便是福份了。”肖玉莲想
到自己的身世,睫毛湿了,拼命扑闪着,不愿把泪坠下来。
甘蜜蜜真动了侠义心肠,拍着胸脯说:“我来帮你骂!骂完了,把他们的信往桌子上一
倒,喏,失物招领,谁的谁领回去,再写,就抄成大字报贴出去!”甘蜜蜜为自己的设想正
眉飞色舞,忽又脸色一沉,“只怕你这个‘失物招领处’最后得剩下一封!”
“为什么?”
“因为这里也有‘他’的。你才不忍心把他叫来挨骂呢。我说的对不对?”
“不对。”肖玉莲沉静地反驳,“他才没有给我写过这种信呢!”让青春少女隐藏爱
情,实在是很困难的事。
“哎,这抽屉里的信,你让他看过吗?”甘蜜蜜今天是存心要从肖玉莲那儿探讨点恋爱
经验。
“没有。我想他看了会生气的。”
“你真傻!才要叫他好好看看呢……”
“不说这个了。参加首批拉练,你有什么好办法吗?”
“我还用想办法?”甘蜜蜜故意夸张地扬起淡得看不见的眉毛,“告诉你吧,没谁也不
能没我!”
“那为什么呀?”
“这还用问?因为我有一个好爸爸呀!诸位领导把我看成眼中钉,成天嫌我懒呀馋呀,
这样是优越感啦,那样是特殊化啦,现在有这样一个整治我的上好机会,还能饶过我?”甘
蜜蜜说着说着,自己把自己给感动了,索性象个男孩子似的,双手抱拳,南不南北不北地冲
着一处,那儿大概是她父亲所统辖的军区所在,拜了几拜说道,“老爹呀老爹!想当年,您
老人家在家,何不规规矩矩地给地主扛长工,偏要去当什么红军。当就当呗,当个马夫火头
军的什么不行,偏又要去作什么官。作就作了吧。当到团长也就足矣,偏还要没完没了地
‘进步’,这倒好,您那里步步高升,我这里不停倒霉。张口一个‘干部子女’,闭口一个
‘锻炼改造’,快跟地富子女差不多的待遇了。我早就把履历表出身一栏里的‘革命军人’
改成‘雇农’了,可领导还对我另眼看待…”甘蜜蜜越说越伤心,眼里也难得地泛起了水
花。
肖玉莲一见,忙说:“蜜蜜,别难过。要真的有你没我,那咱俩换换好吗?”
“这叫什么话!”甘蜜蜜脸色陡地一变,退后几步,好象怕肖玉莲上来抢似的,冷冷说
道:“你也这么小看人!告诉你,我也是将门之女,真要打起仗来,绝不会落在任何人后
头。这小小的拉练算什么!”说着,双手叉腰,英姿勃勃地挺着胸,象一颗饱满的豆子。
庄户人家的独养女瞅着大军区副司令员家的贵千金,说不出是什么滋味的泪水噗噗地滚
落下来。
“别哭,别哭,不就是想去拉练吗?听我的,保险你能去。”甘蜜蜜转眼间拿来刀剪、
纱布,叮当扔在桌上。
“你敢不敢?”
“干什么?”
“写血书呀!我爸爸说过,打仗那会儿,谁都想立功,炸碉堡时让谁上不让谁上啊?谁
先写了血书,谁就准能有份。灵极了。只是他们那会是用上下牙把手指头尖咬开的。”甘蜜
蜜说着,不由得甩了甩手,好象手指头尖已经疼起来。
肖玉莲没答话,拿起了手术刀。刀柄沉甸甸的,清冷的刀锋映出她秀丽的面庞。她象捏
绣花针似地轻轻一挑,左手中指纤长的指尖立即豁开一道深沟。
雪白的肌肤向两边绽着,殷红的血珠愣了一下,才大滴大滴地涌出。
“你……还没消毒呢!”甘蜜蜜先是吸了一口凉气,接着又忙不迭地朝伤口上吹,手忙
脚乱地用纱布去堵。
“蜜蜜,别帮倒忙啊,血止住了,你叫我用什么来写血书呀?”
四
干涸的血字,使纸皱得厉害。面对转交“拉指”的一摞血书,郑伟良写完了拉练方案的
最后一个字,他丢下沉重的笔。
四周无人。他抽出肖玉莲的血书,把它贴在脸上。每个字都象火似地烧着他。
起风了。等待中的机会来了。他用电话通知各单位司号员前来集合。
还有短暂的余暇。他看看表,打开半导体调出中央人民广播电台。听到一句“朔风
吹”,他就拧了过去。然后戴上耳机,调到另一个波段。
“取金羊毛的英雄们,为了抵御西连岛上怪鸟们极富诱惑力的歌声,弹起了自己的基法
拉琴。他们歌唱不畏风浪的航海家们,歌唱正在等待他们胜利返航的家乡。‘阿尔戈号’终
于驶过了危险的西连岛……”
希腊神话连播,郑伟良正在收听怪鸟们的歌唱——外台的对华广播。
在看完了昆仑山上能找得到的书籍之后,他开始从太空中捕捉知识。这是一件十分危险
的事情,一旦被人发现,后果不堪设想。他做得很周密,收听时有人进来,他会以极快的速
度将旋钮调到中央台,并且能立刻讲出正在播放的内容。例如现在,大概到了杨子荣的“穿
林海,跨雪原”了。
尽管没出过一次纰漏,他心里还是很痛苦。中国军人为什么要从外国人那里学习知识?
时间差不多了。他走出门外,大风立时把他推了个趔趄。好,越大越好。他这样想着,
来到列队的号兵面前。
这些平日里稀拉惯了的连队“八大员”之一们,今天倒是少见的规矩。每人都是斜背着
号袋,站得笔直,透出老兵才有的那种机警干练的神采,要知道,能够入选“拉指”,成为
众号之长,是件很荣耀的事情,郑伟良一言不发,绕着队列转了一圈,对末尾的一名说:
“你可以回去了。”
那个兵个子很矮,军装邋遢,尤其是两页领章,早已失了鲜红,成为一种污紫色,靠近
脖子的地方几乎是黑的。
“报告,我能问一下为什么吗?这样连里领导问起来,也好有个交待。”那兵乜斜着眼
睛说。
郑伟良感到了在不卑不亢后面的敌意。对方是一个很老的兵了。年轻的军官们最怕碰上
和自己军龄一般长短的老兵,他们既没有新兵的谦恭,也没有更老的军人的平和,对比自己
多两个兜的同龄人,他们有一种天生的敌意。
郑伟良受命于一号,挑选号长,他的话就是命令。对于命令,是不能问为什么的。但郑
伟良感觉到了自己的武断,他回答道:“你的号袋太脏了。”
老兵从黑皮子似的布袋里掏出了军号。虽说前来应选的号兵们都精心擦拭过自己的军
号,还是为这把号赞叹不已。它金光灿烂,仿佛是纯金打制的。这绝非一般擦拭可就。
“牙膏擦的。”他漫不经心地说,眼睛始终盯着郑伟良。
郑伟良不由得看了一眼他的牙。焦黄污垢,却极齐整。号兵是必须有一口好牙的,于
是,他当着众人修改了自己的命令。
“你叫什么名字?”
“李铁。”
“你带队,爬那座山。”
老兵并不受宠若惊,待大家都动身了,才慢吞吞地往山脚走去。然而第一个到达山顶的
却是他。
山顶上风很大。一股股迅猛的山风,象轮番进攻的拳击手,又准又狠地朝人的口鼻砸
来。
“开始拔音。”不待号兵们喘过气来,郑伟良下达了第二道命令。
号兵们手握军号,迎风站成一排,各自深吸了一口气,从最低的“1”开始拔起,浑厚
凝重的号音,与灌进号碗的冷风较量着,终于迸出略带沉郁的声响。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