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揖,也就抢着走开了。陶伯笙向二人也是笑着一点头,然后走去。魏太太对李步祥那些笨重举动,倒没什么介意,看到陶伯笙走去的一笑,心里却是一动。他们走了,她端起一杯茶来,慢慢地抿着。
范宝华在她对面望着,见她今天满面红光,低声笑道:“你大概知道我发了个小财了。”魏太太道:“怎么是小财?是大大的一注财喜吧。”范宝华道:“我也情愿发笔大财。发了大财,我当然也要……也要……也要帮你一个大忙。”他说到最后一句,声音就非常的低微。魏太太倒不去追问他下面是一句什么话,却伸了手向他道:“给我一支烟吸吸吧。”
范宝华托着烟盒子送到她面前去,让她取过一支,然后取回烟盒子去,掏打火机,将火焰打出来了,送到她面前来,给她将烟点上。笑道:“我和你说句实话,的确,这次我可以赚到一千多万。我若是好好地运用一下,不但现在日子好过,就是将来国家胜利了,回到江苏去安家立业,也没有什么问题了。”魏太太手肘拐撑了桌子沿,两手指夹了纸烟,放到嘴唇里抿着,慢慢地向外喷着,乌眼珠一转,向他微笑着道:“你的确是有办法,这年头是有钱人的世界,不,自古以来,就是有钱的人有办法了。”
第十回乐不可支(4)
范宝华对于她这样感慨而又像钦佩的话,突然而来,实在有些莫名其妙。因笑道:“我们找个地方去玩玩好吗?我为了这票生意,足足紧张了三天三夜,现在事情算是大功告成。我得好好地休息一下了。我有很多的话,想对你说说,你能和我一路走吗?”魏太太对他脸上张望了一下,微笑道:“我们有什么问题需要商量的吗?还要特地找个地方谈谈!”
范宝华取一支烟卷吸着,烟卷抿在嘴唇里,他按着了打火机,正待点火,却又把打火机盖上,同时,烟卷也取了下来,横放在桌上。他的手臂,和这烟卷,取了一个姿势,两手横抱着,平放了在桌沿上,身子半伏在手臂上,两只眼睛的光线,差不多对起来,全射在面前两碟点上。似乎呆定着在想个什么问题。这样想了四五分钟,然后向她笑道:“我们有许多地方很对劲。假如你愿和我长期合作的话,我愿把我将来的计划,详细地和你谈一谈。”魏太太淡淡地一笑,她并没有说话,但她的眼珠向范先生一转,似乎在这个动作里面,表示了一点轻视的意味。
范宝华笑道:“田小姐,你以为我这是信口胡诌的话?”魏太太提起茶壶来,向杯子里斟着茶,似乎她心里,笑得有些乐不可支,手里那茶壶,被她斟得有些颤动。放下茶壶,端起茶杯,靠了嘴唇,慢慢儿地呷着,她的视线,由茶杯沿上射过来,射到范先生脸上。在他的脸上,似乎隐隐地刻下了两行字:我有金子七百两,我有法币两千多万。在民国三十四年春间,对于一位拥有两千多万资财的人,那还是不可不加以尊重的。便放下杯子来向他笑道:“我不是说了吗?有钱的人,总是有办法的,你现在是个财翁了,要做什么计划的话,那还不是要什么有什么,怎么会是胡诌?不过你那有钱的人的复员计划,说给我们这没有钱的人听着,那不是让我增加为难吗?我不愿和你谈。”
范宝华虽听了她拒绝的话,可是看她的脸色,还是笑嘻嘻的,便说:“日久见人心,那就将来再谈吧。不过我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今天罗家有个热闹场面,我已经被邀参加,你也去一个,好不好?”魏太太道:“赌钱的人,听到了有场面,不会拒绝参加的。不过你们今天这个场面,是庆功宴,我姓魏的有什么资格参加呢?”
范宝华道:“倒不一定是庆功,不讨一部分人确是有点高兴。你要去参加,那没有什么关系,我和你垫一批资本。”她微笑着望了他道:“你和我垫资本?垫多少?我赢了,当然可以还你,我若是输了呢?”
范宝华笑道:“我们的事,那还不好说吗?我决不骗你,先付现,以为凭证。”说着,在西服口袋里,各处搜罗了一阵,搜出大小八叠钞票,除了留下两小叠外,其余一把捏着,都放到魏太太面前,笑道:“你看这作风如何?”魏太太真也没得话说了,嘻嘻地一笑。
范宝华道:“罗家大概预备了一顿午饭,我们是上午去,黄昏以前回到重庆来。”魏太太道:“那不行,家里的事,一点没有安排,这个时候,就要过江,那又得牺牲一天的整工夫。”范宝华笑道:“这是推诿之词吧?以往你出来赌钱,还不是赌到半夜里回家,那个时候,你怎么不说是牺牲一整天的工夫呢?”魏太太向他望着,笑了一笑。
范宝华道:“你也没得可说的了。那么,我们马上就过江去吧。”说着,掏出钱来,竟自会帐。他原来放在魏太太面前的那六叠钞票,却像没有其事,竟自站起来向柱子上去取下帽子来,向头上戴着。魏太太却依然坐着不动,还是提起茶壶来,向杯子里斟上一杯茶,笑着把肩膀颤动了几下。
范宝华走着离开了座位几步,就半偏了身子,两手环抱在胸前,斜伸了一只脚,对她看着。魏太太慢条斯理地站了起来,好像是很不经意的样子,把桌上放的那几叠钞票拿着,又很不经意地拿在手上。
范宝华笑道:“你收起来吧。这是第一批,我也希望你只要这第一批。万一不够,我还可以给你补充起来。”魏太太笑道:“你怎么打坏我的彩头,我要挂印封金了。”她借着这封金的一个名词,立刻打开皮包来,把几叠钞票向里面塞着,然后慢慢地走出座位来。
第十回乐不可支(5)
范宝华看到她走来了,就站着不动,让她在前面走。等她走过去了,然后在后面紧紧地跟着。走出了馆子大门口,魏太太站在路边,两头望了一望。
范宝华道:“今天我们两人合作,也许可以大获胜利,而且今天在场的几位战将,我把他们的脾气,也摸得很熟。趁着这两天的运气还不错,我们来一回锦上添花,好不好?”魏太太抿了嘴微笑,对他看看。范宝华道:“的确的,今天这场赌,我们一定可以捞他一笔,别回家了,我给你雇车吧。”她又在街两头张望了一下,因道:“别雇车了,我先走,在南岸码头上等你。”
范宝华喜欢得肩膀扛起了两下,眯住了双眼向她笑问道:“你说这话是真的?”魏太太将嘴一撇,低声道:“我现在不是让你控制住了。我要撒谎,也不敢向你撒谎呀!”她虽是低着声音的,可是她的语尾,非常的沉着,好像很有气。说毕,她扭身就走了。
范宝华站着没动,看了她的去路,确是走向船码头,这就自言自语的道:“我控制你?黄金控制你。有黄金,不怕你不跟我走,黄金黄金,我有黄金!”
第十一回极度兴奋以后(1)
二十分钟后,范宝华也追到了轮渡的趸船上。魏太太手捧一张报纸,正坐在休息的长凳上看着呢。范宝华因她不抬头,就挨着她在长板凳上坐下。魏太太还是看着报的,头并不动,只转了乌眼珠向他瞟上一眼。不过虽是瞟上一眼,可是她的面孔上,却推出一种不可遏止的笑意。范宝华低声笑道:“我们过了江,再看情形,也许今天不回来。”魏太太对这个探问,并没有加以考虑,放下报来,回答了他三个字:“那不成。”范宝华碰了她这个钉子,却不敢多说,只是微笑。
这是上午九点多钟,到了下午九点多钟,他们依然是由这趸船,踏上码头。去时,彼此兴奋的情形还带了两三分的羞涩。回来的时候,这羞涩的情形就没有了,两人觉得很热,而且彼此也觉得很有钱,看到江岸边停放着登码头的轿子,也不问价钱,各人找着一乘,就坐上去了。上了码头之后,魏太太的路线还有二三百级坡子要爬,她依然是在轿子里。范先生已是人力车路,就下了轿子了。因站在马路上叫道:“不要忘记,明天等你吃晚饭。”魏太太在轿子上答应着去了。
范宝华一头高兴地回家,吴嫂在楼下堂屋里迎着笑道:“今天又是一整天,早上七点多钟出去,晚上九点多回来。你还要买金子?”范宝华道:“除了买金子,难道我就没有别的事吗?”他一面说着,一面上楼,到了房间里,横着向床上一倒,叹了一口气道:“真累!”
吴嫂早是随着跟进来了,在床沿下弯下腰去,在床底下摸出一双拖鞋来,放在他脚下,然后给他解着鞋带子,把那双皮鞋给脱下来。将拖鞋套在他脚尖上,在他腿上轻轻拍了两下,笑道:“伺候主人是我的事。主人发了财,就没得我的事了。”范宝华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