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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江水道中许久没有出现这么庞大的水师。
翟哲躲在船舱中;从镇江到南京;大半日即到。
这么庞大的水师全是晋王的护卫。南京江浦港口有水师万人;是郑氏留下来的兵马;那些人来自福建。接到季弘的密报后;他不得不格外注意自己的安全。
他手里掂量着一颗棋子;白棋子。
柳随风在南京;没有人能陪他下棋。幕僚中不乏精通围棋者;但他不想让人与他那么近。从围棋的手法能看出一个人的性格;柳随风之后;他不会再让人揣测明白他的心思。
“郑氏兵马也是朝廷的兵马”
白色的棋子在他手心跳动。
他又轻轻摇头。
“郑芝龙留在南京的水师一定是最忠诚郑家的人;留下哪些人的威胁大过收益”
但无论如何;郑氏水师不能再留在南京了。江北不再有威胁;郑氏水师留下来没有任何价值。
水师战船缓缓驶入南京港口;一路上;他尚未想好如何对待郑氏。
南京提督金小鼎在港口迎接;亲兵卫骑兵在两侧排列如肉墙。
在战场时;翟哲面对清兵的弓矢无一点恐惧之心;但走在南京城的街道;他总能感觉有一股寒意。那股寒意来自南京城的中心——大明的皇宫。
听到隆武帝传出诏书的消息;翟哲首次认真的考虑帝位的问题。平心而论;在此之前;他对大明的皇帝很无礼;但他从未决定取而代之。
现在;他可以废除隆武帝;任意立一个姓朱的皇帝。但是;如果他坚持自己坐上那个位置;那一定要准备一口锋利的铡刀。他不怕杀人;只是不想杀那些与自己很亲近的人。
回到晋王府;按照惯例;翟天健先到母亲那里请安。
翟哲召见范永斗、柳全和柳随风。
柳全不在南京;范永斗第一个到达晋王府。
他品级虽小;但户部所征矿税和商税都经过他的手办理;对通关税口的征取的银两数字了如指掌。
在报了一段从翟哲左耳进右耳出的数字后;范永斗最后总结道:“今年上半年;矿税比去年下半年多征了五成;商税与去年相当由于对生丝征税太高;今年湖州有两成桑田改桑为农;不过稻米的价格也不高“
“不高最好”翟哲颇为满意。
大明不断收复江北的土地;南下的饥民越来越多。他不好强令苏杭百姓改桑为田;弄得天怨人怒;唯有使用改税制;使百姓自己改变主意。
今日他请范永斗过来;不只是为了解户部的经营情况。
“你在户部已待够了一年;也该往上升升了”
范永斗没有如翟哲想象的那么兴奋;行礼道:“全凭王爷做主。”与年初费力经营辩若两人。
这半年;他算是看明白了。堵胤锡为人精细;又对他格外提防;他只要还在户部任职;当郎中和当侍郎没什么不同。因为他代表的是晋王;再小的官;堵胤锡也不敢对他太过分。
“你既然为官;把南京城的哪些记在范家名下的店铺和宅子都转出去吧;我听说今年已有好几拨御史上书弹劾你;被马阁部压下来了”
范永斗如中惊雷;双目呆呆的看着翟哲。
南京城中经商的官员不止他一人。但他马上明白了翟哲的意图;晋王要整顿朝纲了。陈子龙为吏部尚书;南京城大小官员中充斥了东林党。
“是”
“为商还是为官;你只能走一条路”
范永斗脸色变幻不定;最后慨然道:“为官”他前十年当商人;成了东口首富;常常与官府打交道;知道当官比为商要轻松的多。而且;他选择当官;最终的成就至少能做到户部侍郎。
范永斗前脚离开;柳随风来到晋王府。
大半年未见;柳随风的鬓角多了些白发。
一见翟哲;柳随风声音有些低沉;行礼拜见。
翟哲见他的模样;想到他家族的悲惨命运;心中一软。
“许久不见;你这半年在吏部都做那些事?”
“吏部大小事务都决于陈尚书一人之手。”
“我听说宗茂查处了十二起贪墨案件;吏部处置的都很果断”
“宗总督查处的案件;人证物证皆全;并无争议之处”
“你是吏部侍郎;吏部的事;就是你的事;怎可把所有的事情都推倒陈尚书身上”
听闻此言;柳随风有些呆滞的双目中突然绽放出神彩。晋王要对吏部有动作了;不过陈尚书是晋王的亲家;估计也只是敲打敲打。
隆武帝能把诏书传出去;内阁几位大学士都有责任;尤其是某些大学生表现出对皇帝的忠诚;让晋王很不放心。堵胤锡去年年底才上任户部尚书;在任期间并无大错;半年就拿下显得晋王肚量太小;但下面品级低的官不在此列。
晋王回到南京后;接连会见两位重臣;随后传出范永斗出售自己商产的消息。有心思敏锐者结合南直隶总督宗茂上任后的所作所为;也开始在为商或者为官中纠结。大多数人还是选择变卖商产。当然;为官者还有一个办法;就是把店铺和产业改在自己的亲戚家人名下。
流言滚滚;翟哲听而不闻;这些小事入不了他的法眼;郑氏才是他心头大患。
第619章 摄政
晋王府。
柳随风站在翟哲对面。
这些日子;他往晋王府跑的次数越来越多;渐渐恢复了些活力。翟哲冷落他;本就是为了敲打他;并不是彻底抛弃他这个得力的助手。对此;柳随风自己也是心知肚明。
今日谈论的都是实事;前线的战事顺利;后方的朝堂危机重重。
“战事还需延续些日子;立功将士需奖赏;牺牲士卒需抚恤。我看了户部的收支;今年的田赋不如往年;财政入不敷出。”
柳随风道:“内阁与南直隶和湖广两地不和;耽误了许多事情”
柳随风低头;不看翟哲的神色。这样;他更能清楚的表达自己的想法;不为晋王的脸色所扰。
“王爷以大将军之职签发朝令;毕竟名不正言不顺;如今大势已成;不如效仿多尔衮;登摄政王之位”这番话说的非常突然。柳随风是登晋王之后;第一个劝进翟哲的朝臣。
翟哲惊讶的神色一闪而过;心中有些躁动不安;因为他感觉到大明朝廷中隐藏的躁动不安。
这半年;内阁与湖广和南直隶两地的矛盾越来越大。
吏部掌控各地三品以下官员的选拔;但湖广总督姚启圣和南直隶总督宗茂都不怎么给中枢留情面。这半年来;两地共查处的官绅勾结侵占田产、藏匿跋扈的家奴等等案件四十二起;八个县的县令因此换人。
吏部必须另择合适人选;但陈子龙很难挑出能让宗茂和姚启圣满意的人。地方经常换主官;对推行新政极为不利
“王爷在朝廷中推行平衡之术;但那是天下太平时政策;如今大明朝廷虽然强大;但四周群狼环伺;唯有加强中枢的权威;方可强力推行新政;励兵秣马;恢复大明往日的疆土。”
这些话藏在柳随风肚子里;经历了三个月的门可罗雀;他没有摸准翟哲心中的想法前;是万万不敢说出口。
翟哲用右手食指圈起轻轻敲打桌面;问:“本王登摄政王;内阁可废吗?”
柳随风暗自吃惊;翟哲怎会有这个主意。
“反剃发令时;不仅是我在浙东的兵马出力;江南缙绅也有不惧断头者。如今用完了那些人;便要抛弃他们吗?”翟哲语气幽幽。
根据柳随风对翟哲的了解;晋王一旦把想法说出来;多半已经是拿定了主意。原来晋王已有了想法。
柳随风轻轻嗓子;顺着话头说下去;“昔日;江南人是王爷抗击清虏的盟友;今日;他们是阻塞大明恢复往日荣光的绊脚石。南人的利益在江南;今年若不是王爷突然推动北伐;内阁对北伐并不热心。陈尚书前年在江南推行新政;查处各地藏匿的田产;虽有成果;所出不过十中有五。”
翟哲感慨∶“我听说孙可望在云南推行官绅一体纳粮;真有些羡慕他”
柳随风摆动衣襟;突然单膝跪地;道:“我举荐宗总督执掌朝事。”
“宗茂吗?”翟哲笑笑;不置可否。
柳随风学聪明了。一个被晋王当做议事和倾诉对象的人虽然得宠;但没有机会进入内阁。因为;揣测圣意也是大
这也算聪明反被聪明误吧。
就像翟哲此次返回南京;什么都没做;柳随风便猜到晋王要重用宗茂。他举荐宗茂;一是为北人在朝堂中谋取利益;也是在为柳家卖给宗茂一个顺水人情。
翟哲不想过多谈及自己的计划;岔开话题问:“郑氏之事;何解?”
柳随风跪在地上没有起来;进言道:“郑氏色厉内荏;不足为虑;反倒是大西贼;朝廷不可掉以轻心大西贼定;吴三桂与郑氏相距千里;互不信任;成不了事。”
翟哲心中有些遗憾;柳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