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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帆说,以后少拿这事儿开玩笑。
后来知情者讲明缘由,众人才明白,买了东西去看望杨树林,还说杨帆要是缺钱就说话,别见外。
杨芳知道杨树林病了,从国外赶回来。十五年前,当杨芳还是护士的时候,一个加拿大人肺病住院,以为自己就要见马克思了,但是在中国医院的全力治疗和中国护士的悉心照顾下,不久后康复了,肺活量比以前还大。
加拿大病人心存感激,送来两面锦旗,一面夸奖中国大夫医术高明,送给医院,一面称赞中国护士业务精通,训练有素,温柔体贴,知书达理,漂亮贤惠,送给杨芳,并掏出一千块人民币钱塞到杨芳手里,对她把自己的命又捡回来予以重谢,当时该病人所在病房归杨芳负责,自打实行计划生育后,生孩子的人少了,医院便将妇产科的一些护士分到其他科室,杨芳被调去内科。
杨芳收下了锦旗,婉拒了人民币。
加拿大病人说,看来我低估了中国护士,还应该在锦旗上加上一条:秉公执法,公正廉洁。
杨芳说,这是我应该做的,当初白求恩也是这么对待中国人民的。
老外说,中加人民友谊万岁,可是白求恩是谁。
从此以后,加拿大病人没事儿就故意得点儿小病,来让杨芳照顾,顺便找她普及一下中国文化。
杨芳开始还纳闷:按说加拿大也是第二世界国家,怎么人口体质比中国还差,动不动就病,一病就住院。
两人接触时间长了,杨芳了解到加拿大人的真正意图,觉得他人还不错,摒弃了资本主义社会的糟粕,吸收了社会主义的精华,便说,住院费也挺贵的,你在中国也报不了销,以后找我不用住院了,在医院门口接我下班就行了。
两年后,杨芳变成了加拿大的儿媳妇,跟他回了加拿大,进了一所医学院学习,毕业后变成大夫,就职于加拿大某医院。
杨芳告诉杨帆,换肾是这种病最好的治疗方法,目前全世界都这样,即使术后排斥,也比不换效果好。
杨芳的一句话,给杨帆吃了定心丸。
他看见自己的姑姑的工作证上印着主任医师。
杨芳带回来的不仅有先进的医务知识,还有杨树林的前妻,薛彩云。
她们是在加拿大的医院碰见的。薛彩云来看病,挂的号正好是杨芳的。
薛彩云说,果然是你,我觉得杨芳这个名字熟悉就挂了。
杨芳不知道叫薛彩云什么好。
薛彩云说,就叫我cloudy吧。
杨芳知道,这是云彩的意思。
薛彩云看病、交费、化验、拿药都是一个人干,杨芳问为什么没人陪着,薛彩云说,我目前单身。
杨芳问,他呢。
薛彩云说,分了。
杨芳抑制住好奇心,没问为什么。
薛彩云主动说,不是同一阶层的两个人,还是生活不到一块。
看完病,离开医院前,薛彩云说,这已经不是你第一次给我看病了。然后留了一张纸条,写了电话,说,他们爷俩儿要是有事儿需要帮忙,尽管找我。
这回杨树林病了,杨芳回国前告诉了薛彩云,薛彩云说,替我也订张机票,咱俩一起回去。
薛彩云的出现,让杨树林大吃一惊。
沈老师看出薛彩云的身份,悄悄退出病房,杨帆也跟着退出来,又被沈老师推回去:你在里面坐会儿吧。
杨帆又不情愿地回去。说了些无关痛痒的话,薛彩云和杨树林没什么话说了,又问了杨帆的情况,杨帆有问必答,不问没话。
薛彩云的脸上始终没有表情,不知道是悲伤、还是无奈。
这个曾经的三口之家,二十多年后,在病房里相聚了。气氛憋闷。
薛彩云在这里坐着很难受,从包里拿出一摞钱,说,看病用吧,昨天刚换的人民币。
杨树林看了看那些钱,比自己这辈子攒的钱还多,心想:怪不得那么多人想出国,看来国外还是有发展。
杨树林说,还是你留着吧,我们在这边还有医保和社保,你们那边可能没有吧,得个病闹个灾的不好办,你又是一个人。
薛彩云说,虽然那边还是资本主义生产关系占统治地位,但在这方面做得还挺人性的,钱你留着用吧,这些年你照顾杨帆挺辛苦的,我也没尽什么责任,觉得挺对不住的。
杨树林说,你不要内疚,我没觉得自己吃什么亏,这些年我一直挺幸福的。
薛彩云说,幸福就好,我走了,你好好治病,会好的。说完没拿桌上的钱,推门而出。
杨树林让杨帆把钱给人家,杨帆拿起钱去追薛彩云。
过了一会儿杨帆拿着钱回来了,说,她没要,哭着跑了。
杨树林说,那咱们也不能用,把钱存起来,下次见面的时候给她,让她享受一下中国银行的利息。
杨帆见到越来越多的成功病例,很多得了这个病的人术后三个月便同正常人一样,杨帆觉得杨树林可以接受手术了,这时候,钱也凑得差不多了。
接下来就是寻找肾源,医院的肾源很紧张,杨树林前面还排了好几个人也在等,不知道猴年马月才能轮到杨树林。
此时杨树林的情况已经很糟糕,每天都在身体缺水的痛苦中煎熬,每个礼拜的透析费用就两千多块,还不能解决实质问题。
大夫说,别光指着医院,自己也想想办法。
杨芳和薛彩云都回了加拿大去寻找肾源。
那边人口少,病人也少,有爱心的人还多,捐肾的人也多,不那么供不应求。
一天天过去了,什么时候才能有合适的肾还遥遥无期,看着杨树林得不到治愈,杨帆也很痛苦。
一天,杨帆在车站等车准备去医院的时候突然做出一个决定,把自己的肾给杨树林用。
这么做,不仅为了消除杨树林的痛苦,也是为了减轻自己的痛苦。
做出这个决定后,杨帆豁然开朗。
在去医院的路上,杨帆眼前浮现出很多画面:小学开学第一天,杨树林骑着自行车把自己放在大梁上去报到;自己带着杨树林车的陀螺去学校赢得同学们的羡慕;杨树林替自己开家长会,挨老师批评;中考的时候,杨树林趴在桌上给自己写鼓励的信;上大学的时候,杨树林骑自行车给自己送肉牛、和自己比举哑铃,一幅幅画面,过电影似的在杨帆眼前一一闪现。
杨帆觉得,自己这么做是应该的,必须的。他责备自己为什么没早点儿这样想。
杨帆没有立即把这个决定告诉杨树林,而是先跟沈老师说了,沈老师听完没有表态,而是说,你还得问问其他人。
沈老师说的其他人,指的是大夫、陈燕和杨树林。
问大夫,是从可行性的角度考虑。
问陈燕,沈老师知道杨帆和陈燕的关系,这件事情不得不考虑陈燕的态度。
问杨树林,他是否接受自己儿子的肾。
大夫说,如果杨帆能捐肾,那再好不过了,活体肾优于尸体肾,亲属肾优于非亲属肾,而且从健康角度考虑,一侧肾摘除后,另一侧肾仍能担负身体所必须的全部生理功能,只要以后减少体力劳动,加强锻炼身体,依然能保证身体健康。
陈燕知道杨帆的决定后,丝毫没有阻拦,她认为杨帆的决定是正确的。
这些年,陈燕对自己父亲的死一直耿耿于怀,她爸爸是在一场交通事故中丧失的,没有合适的血源,失血过多,没抢救过来,陈燕至今后悔自己那时候还小,给爸爸献不了血。现在,这样的事情发生在杨帆身上,除了支持他,陈燕没什么好说的。
但是杨树林没有答应,理由是:你还年轻。
杨帆说,所以我的身体允许我干这件事情。
杨树林说,我的痛苦自己承担,不用你分担。
杨帆说,你好不了我会更难受,这种痛苦比少一个肾以后要面临的痛苦更痛苦。
杨树林说,可是你这样我会很痛苦。
杨帆说,那就让你痛苦吧。
杨树林说,你为我不用这么奉献。
杨帆说,这根本不是奉献,我这么做其实很自私,完全是为了我自己,为了我还能有一个父亲。
杨树林说,如果是你的肾,这个手术我不做了。
杨帆说,你不做我也捐,到时候掏出来你不用就浪费了。
杨树林说,浪费了我也不用。
杨帆说,行,到时候咱们就走着瞧。
在这件事情上,父子二人无法心平气和地达成共识。
杨帆是必须捐献,杨树林是坚决不用,两人的态度都毋庸置疑,没有半点儿商量的余地。
沈老师从中调节,给杨树林做工作,说大家都盼望他早点儿好起来,早换一天肾,不仅他少痛苦一天,所有人也都少担一天的心,特别是杨帆。
杨树林说,但是我不能用杨帆的肾,否则即使我好了,我也会后悔的。
沈老师说,可是杨帆如果不这样做,他也会后悔的。
杨树林说,宁愿让他后悔,我也不能后悔。
杨帆并没有因为杨树林的拒绝而改变决定,他做了检查,肾型基本和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