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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安团只顾了对付李大个子他们,没想到我们从另一头冲了下来,马上阵脚大乱。还是奶奶有见识,朝着驾车的马匹双枪连响。驾车的马倒在地上垂死挣扎,马车倾覆了,车上李冬青家的大人小孩连滚带爬连哭带喊乱成了一团……保安团见到这个阵势知道大势已去,扔下李冬青的家人四散逃跑。我们还想追击,奶奶大声喊:“不要管保安团,先把李家人抓住……”李家人都是手无寸铁的妇孺,见了我们就像见了野狼的羊羔,腿都软了,肉都酥了,哪里还能逃跑,老老实实一个不剩地成了我们的俘虏。奶奶松了一口气说:“这就不怕了,他李家娃儿再有天大的本事,再有天大的阴谋,只要他家里人在我们手上,他也不敢把我们怎么样。”
这时候李大个子兴冲冲地跑过来报告:“尕掌柜,还捉了三个保安团,是带回去呢还是就地杀了?”
奶奶说:“只要是活的就是我们的本钱,留着活口,跟李家人一起押回去。”
我明白奶奶的想法,李冬青到底在搞什么鬼到现在我们也不清楚,万一他真的有什么阴谋,只要他家人跟他的部下在我们手里充当人质,他对我们就没办法。我过去看了看,从李冬青的老妈到他的老婆还有他的儿子女儿,让我们捉了个全乎。这些人我都见过,他们也都见过我,此时此刻面面相觑,我忽然有些不好意思。想一想我也真没劲,拿人家的家人撒气,这么做真有点不够光棍,可是眼下我除了这么做又没有其他的办法。
胡小个子请示我:“还进不进寨子了?”胡小个子提醒了我,眼下可不是对我的行为进行道德评价的时候,更没有进行自我反省的时间。我们面临的是未知的危险,大家的命运都掌握在我的手中,因为现在我作出的每一个决定关系到的都不仅仅是我个人的身家性命,还关系到伙里上百名伙计的身家性命。我想了想,在情况未明的时候,还是慎重为好,于是跟奶奶商量,是就此罢手赶快回狗娃山稳定后方,还是进了寨子再说。奶奶说:“寨子里还能有啥?房子院子搬不走,钱财粮食能带的人家肯定早就带走了,不能带的肯定是不值钱的破烂货,进不进寨子没啥意思。”
我便下达命令:“不进寨子了,马上启程回山。”想了想觉得又太便宜李冬青,白白跑了这么远忍饥挨饿守了一夜,虽然抓了他的家人,可是他的家人是手无寸铁的妇孺,无论是道上的规矩还是做人的良心,我都不能杀他的家人。不但不能杀还得费粮食养活,最多可以用他的家人跟李冬青讨价还价一番,即便是讨价还价也报不了我的仇,李冬青恐怕还没傻到用自己的脑袋来换他家人的地步。想来想去这一趟跑的真有点得不偿失,于是我又补充命令:“李大个子带几个人到寨子里放上一把火,把狗日的老窝烧个精光,其他人马上撒腿子。”李大个子立刻来了精神,招呼了他的部下飞快地冲进李家寨子,等我们爬到半山的时候,李家寨子已经烈焰滚滚浓烟冲天了。
一路上我们都小心翼翼,分成几伙交替掩护前进,生怕半路上中了李冬青的埋伏。好在手里有他的家人当人质还算是有张底牌,不至于太胆战心惊。我们一路平安,居然顺顺当当地回到了狗娃山。李冬青到底怎么了?那么精明狡诈的人怎么会这么大意,就让那么几个保安团保护着他的家人回李家寨子上坟呢?这是我疑惑不解的问题。我跟奶奶商量,奶奶说可能他没想到我们伙里恢复得这么快,也可能不知道我们知道了他要回家上坟的情报,也可能……我没再听她可能下去,说了这么多可能等于啥也没说。想起保安团的俘虏,我就过去审问他们。保安团的兵告诉我们,本来李冬青打算陪着家里人一起回来给他老子上坟,连护卫都安排好了,保安团留一个大队守县城,两个大队分两拨出发,光是尖兵就安排了一个排的力量,保护着李冬青一家人回来上坟。结果头天夜里报来消息说日本鬼子过来了,抗日同盟召集李冬青带保安团到黄土峪配合正规军堵截日本鬼子,李冬青就把保安团带走了。本来决定不上坟了,可是李冬青他奶奶不干,说是无论如何三周年也得上坟,她一个老太太不怕土匪打她的主意。谁也拗不过老太太,李冬青又带上人出发打日本去了,县党部书记留守,只好抽调了二十来个人护卫着李冬青的家人来上坟,结果让我们给捉了。
“啥叫抗日同盟?”我问道。
保安团的那个排长愣怔怔地看了看我,眼神显然是说你怎么连这都不知道?然后才告诉我,如今国共两党合作抗日了。过去的红军现在叫八路军,八路军跟晋陕豫边区的地方政府和抗日组织组织了抗日同盟,还定了盟约,平时各管各,互不干涉,如果跟日本鬼子打仗,只要抗日同盟有命令,所有属于抗日同盟的部队都得听从号令,按照抗日同盟的统一指挥接受战斗任务,互相支援、互相配合。这一次李冬青就是因为接到了抗日同盟的命令才匆匆忙忙带着保安团出发的。
我一听这话心里就有点发毛:虽然我跟李冬青仇深似海,可是现在国难当头,日本鬼子快打到太原了,潼关外头听说也有日本鬼子虎视眈眈,人家李冬青去打日本,我却把人家一家老少都抓来当了人质,传出去我不成了人人痛恨的汉奸了吗?但愿这是保安团的兵胡咧咧,我就不相信李冬青那个财东家的狗崽子会冒了生命危险打日本兵。再说了,日本兵就那么好打?听说张作霖张学良父子俩几十万东北军配着洋枪洋炮都顶不住,张作霖让日本鬼子炸死了,张学良一天就把沈阳丢了,逃到了关内,结果日本人也跟屁股攻进了关内。凭他李冬青保安团那么几百个人还想打日本鬼子?肯定是保安团自己吹牛呢,也许这么说是为了让我们留他们一条活命。思来想去心里终究忐忑不安,我赶紧跑去找奶奶商量这件事情。奶奶说你再去问问李冬青家里人,把他们的口供跟保安团的口供对证一下不就清楚了吗?我便去找李冬青他妈,老太太跟她的家人坐在我们窑洞里的炕上,怀里搂着小孙子,见我进来心神不定,眼睛里流露出了恐惧,紧紧把她的宝贝孙子搂到了怀里。我和颜悦色地对她说:“老人家你放心,冤有头债有主,我只找李冬青一个人说话,绝对不会伤害你们这些老弱妇孺。”
老太太怔怔地看了我一阵,忽然说:“冤冤相报何时休,这都是老东西种下的祸根。尕掌柜,我看你年龄也不大,我就叫你一声娃娃。你跟冬青的事情我不清楚,我是他娘,要是他真的跟你有血仇,我替他顶了成不成?你叫我咋死我就咋死,你就放过冬青,他现在正打日本鬼子呢,好赖也是为国为民做好事情,我顶替他一命换一命还不成吗?”
这当然不成,我心里想,还是那句老话,冤有头债有主,这笔命债除了李冬青别人还不了。对了这个老太太我当然不能这么说,我转过话头问她:“李冬青怎么那么不孝?给他爹上坟都不去,支派了你们老弱妇孺上坟,还只派了那么几个兵保护你们,他那么不是东西你还护着他。”
我这么一说老太太竟然动了气,乜斜了我一眼不屑地撇撇嘴说:“自古忠孝难两全,我儿子带着队伍打日本鬼子去了,就算在战场上死了也是精忠报国,不像尕掌柜有本事,把我们这些妇道孺子抓来出气呢。”她这么一说我就觉得我的这张脸像是被人用烧红了的烙铁在烫,火辣辣地难受。李冬青的老婆看到我的神情不对头,以为我恼怒了,战战兢兢地埋怨她婆婆说:“妈,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说这种话,要不是咱们冬青谋害人家尕掌柜,人家抓我们干啥呢?”又毕恭毕敬地对我说,“尕掌柜,我婆婆年纪大了,说话有不中听的地方您大人大量千万别跟她一般见识。”
我明白李冬青老婆的意思,她是怕婆婆激怒了我我对她们下毒手,我说:“没事儿,我不会跟一个老人家过不去,也不会跟你们这些妇道孩子过不去。我要找的就是李冬青,既然把你们请来了,你们就安心住着,等着李冬青来接你们。”
我的目的就是要落实一下李冬青是不是真像保安团的兵说的那样,带着保安团主力打日本鬼子去了。弄清楚了这一点,我也就不再跟他们多说,扭头就走,临出门想到就这样走了太窝囊,显着我好像真的心虚理亏,便对李冬青的老妈说:“老太太,你也别觉得你儿子是什么好东西。他骗了我一千石麦子,还想杀人灭口,没杀成我,把我二娘给杀了。我二娘也是女人,肚子里还怀着娃娃,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