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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番较量,可以说是让黑马占了上风。它的这通儿发飙,把大伙儿都镇住了,谁也说不出话来了。我远远地围着黑马转了一圈儿,经过这通折腾,它原先的伤口又崩裂了,伤口中渗出的血水顺着马腿淌了下来,不但旧伤没治,还又添了新伤。黑马刚才后腿猛烈的几踢都踹在了铁柱子上,坚硬的立柱把马两条后腿的皮肉蹭翻,几片黑色的毛皮耷拉着挂在马的小腿上,衬着旁边的伤口,黑红耀眼,鲜血淋漓。
我无助地看着兽医,又心疼又生气地说:“操!把丫给拉登送去,绝对是一个自杀式攻击的好手!”旁边的众人也没心思玩笑了,看着兽医问道:“这怎么办呀?这伤也得治呀!”兽医抽着烟,心里好像一直在盘算着什么。这时听到大家的问话,把烟屁股一扔,冲着众人说:“没别的办法了,用吹筒吧!”他这话一出口,我们这心里还算有点儿底了。
吹筒,在场的人还都了解一点儿,这是一个宽两厘米左右、长不到两米的金属管。把麻药注入一个特殊的针管里,装入吹筒内,用力一吹,针管能像子弹一样激射而出,扎在动物身上。而这特殊的针管上有一根皮筋,拉开后挂在注射器的推柱上。针管射出扎在动物肌肉上以后,靠皮筋的收缩力,带动注射器尾部的推柱,将药水注入动物体内。整个注射过程不用人来操作,只需站在外围鼓气将吹筒内的针管吹出就行,射程能达到十多米开外,是麻醉凶猛动物或跑动灵巧不易捕捉的野生动物时用的。
以前我马场中养着几头梅花鹿,春天取鹿茸时,曾用过此筒。操作方便简单,一吹即可,只是装药、调整注射器机关时稍有费时,不似打针那样直截了当。现在想来,对付这个“神经病”,那可能是当时最好的麻醉方法了。
想到了这个方法,大家心里稍微松了一口气,气氛缓和了许多,人们又恢复了说笑,一边抽烟聊天,一边注视着兽医摆弄注射器,不时地问这问那。而在这整个过程中,黑马的精神却并没有一丝一毫的松懈,它的注意力一直在两三米以外的人群中。身体虽然停止了冲撞,但大眼睛一直白眼球多黑眼球少地注视着身体侧后方的我们,两只耳朵像雷达一样转来转去。毕竟,人还没有远去,身体还被困在铁架中,这对它来说就是危险还没有解除。
在众人的期盼和注目下,一切准备就绪了。装好麻药的针管尾部有一小撮红毛线,就像箭后边的羽毛、飞标后边的红绸子一样,在飞行中能够起到导流空气的作用,让针管始终保持头前尾后,不至于翻转。
兽医将注射器放入吹筒内,将吹筒的一头放入口中,另一头对准马的肩颈处用力一吹,“呼”的一声,一道红光射向黑马,黑马全身一震,随即恢复平静,再看时针头已深深地扎在马的肌肉中。就在注射器与马接触的同时,皮肉推动针尖上的机关,皮筋的弹性发挥了作用,将针管中的麻药快速地注入黑马的身体,一切结束了。我们现在的工作只剩等待,十分钟之内,黑马必将浑身瘫软,倒地不起。到那时,不管它有多烈性,也只能像案子上的肉一样,任凭我们摆布了。
然而,事情根本就不像我们想象的那么简单。一支烟抽完以后,黑马依旧稳稳地站在原地,没有出现任何异状。所有人都觉得很诧异,在给梅花鹿麻醉时,两三分钟后鹿便倒地了,怎么这马这么顽强?众人的目光陆续地转向兽医,渴望着他来给个解释。
兽医倒还沉得住气,对众人说:“别着急,再多等一会儿。”
又十多分钟过去了,黑马照旧精神紧张地注视着我们,身体上没有丝毫晃动。
“操!你这麻药过期了吧?”马场经理小魏首先发难。他常驻马场,打理场内的一切事务,和兽医的接触最多,早已处成了朋友,因此说话直来直去,没有那么多的客套。
兽医听完当时就乐了,“呵呵,你琢磨可能吗?我们干这行的,麻药是常备的东西,如果这都过期了,那我们就别干这个了!”
“会不会是量少了?”饲养员提出了第二个问题。麻药是根据动物体重来调配用量的,他每天和马打交道,对这方面比较敏感。
“应该不少了,我看这马最多六百斤,我用的药只多不少。”
饲养员也不说话了,他养的马他心里清楚,人家连体重都说出来了,这方面还能有什么错呢?
“那到底怎么回事呢?”我想这事就别瞎猜了,只能请专业人士给个答案。
兽医见我问得直接,也就没有任何掩饰地告诉我:“是呀!我也纳闷儿呢,我也从来没遇到过这种情况。按说早就应该倒了,我想最有可能的原因就是这马神经高度紧张,意识中和药性产生强烈的对抗,再加上身形高大,体力超强,这样,身体和精神的双重抵抗,才能让它撑到现在。除此之外,也没有更好的解释了。”
“那怎么办呀?”
“我再给它加点儿量!”说着话,兽医从药箱里又拿出了麻醉药,经过一番准备,吹筒第二次对准了黑马。兽医再次鼓气将针吹出,瞬间,已有两支空针管悬挂在黑马的肩颈之上了。“再等会儿吧!嘿嘿,这加一块儿差不多是一匹温血马的用量了。”兽医一边自言自语地说着,一边收拾着吹筒。他所说的混血马,是一种体型高大、身材魁伟的马种,一般的混血马体重几乎是国产马或温血马的两倍,也就是说,按黑马的体重算,给它注射的麻药,药量已经翻了一番。
听了兽医的话以后,我转身来到黑马的近前仔细地观察着它的状态,这时的它确实和之前有了比较大的变化。不知什么时候它已变得浑身大汗淋漓,两只眼中布满血丝,身体动作有了明显的不受支配感,但神智依然清醒。看到我的靠近,它又感觉到危险来临,挣扎又开始了。只不过这次的冲撞没有之前那样有力度,动作明显缓慢了,但因它本身体重在那儿,所以仍然让人感觉势大力沉。后腿照样腾空踢踏,虽力量不如前,可仍旧踹得铁管咣咣直响。
兽医听到这边的响声,抬头看着黑马,缓缓地站起身,眼中露出诧异的神色说:“我的妈呀!不会吧?它还能这么折腾?”
在兽医的想象当中这马早就应该浑身瘫软,倒地就范了,可事情明摆着不像他预料的那样,黑马依然站在原地,而且凶性丝毫不减。这明显是他始料不及的,他向前走了两步,呆呆地望着黑马,不知道下一步应该做什么了。
我转过身朝他走来问:“怎么办?”这时候我只能跟他要主意。
“没辙!治不了了。”
“再加点儿药量?”
“不行,不敢再加了,量太大了会出事的。”
“那也不能就这么完了呀,这不是半途而废了吗?”
“看现在这意思,只有把它吊起来……”
兽医说的这方法我倒是知道,用一块帆布兜住马的肚子,帆布的四角拴上绳子,用滑轮把马吊在半空。马是靠四蹄撑地站立,只要四蹄一离地,当时它就没了脉,四条腿直直地伸着,再也不会挣扎踢踏了——这是给烈马治病的最后的办法。但我这儿根本不具备这个条件,一切的设备全没有,这个方法根本就不可能实现。所以兽医把话只说了一半儿就停下了话头,大家又进入了沉默中。
就在所有人都不知所措的时候,远处一阵敲门声。我跑过去打开大院儿的铁门一看,水哥来了。水哥知道我入道不深,没什么经验,所以自我们从新疆回京后,他隔三岔五地到马场来看上一眼,出点子,拿主意,给了我不少帮助。
水哥一进院,就看到了远处兽医架子里的黑马,一群人围在四周,马上问道:“那黑马怎么了?”
“嗨!让别的马踢伤了,这不准备给它治治伤吗?太闹了,谁也弄不了它……”我一边说一边把水哥领到了黑马跟前。
水哥问了问之前的情况,围着黑马转了一圈,扭头跟经理小魏说道:“给我拿根绳子来。”
不等小魏吩咐,饲养员立刻跑进马房,不一会儿拿出来一捆拇指粗细的绳子递到了水哥的手里。养马场里,绳子是不缺的。
水哥在地上把绳捆抖开,拿着绳子的一头在黑马脖子上绕了一圈,盘了一个结,然后单手一抖,将绳子抖到了黑马的后腿下面,让绳子兜住黑马左后蹄蹄腕儿的细部,用力一拉,将左后蹄拉得蜷了起来,然后将绳子的另一头和马脖子上的绳结拴在了一起。就这样,黑马的左后腿以最大程度的蜷缩状态和马的脖子捆到了一起。
水哥拍拍手说:“行了!老实了,该怎么治怎么治吧!”
“嘿!就这么简单?”
“那怎么着?它绝对折腾不了,你治你的!”
兽医将信将疑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