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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西娅一边说,一边用手捂住眼睛,要不泪水就流出来了。
“护士呢?”亚当问道。还好他换了话题,辛西娅暗想。“至少她们能帮上手吧?”
“那些护士都是些怪兽”辛西娅说道,“我真该把她们的所作所为都拍下来,证明自己不是说疯话。”
亚当笑了一声。接下来,两人谁也没说话,打电话的时候遇上这种沉默总是令人很尴尬,要是面对面交谈就完全不同了。
“听我说,”他说道,“这听起来有点儿不大像话,也不会让你好受一些,不过,我真的觉得,你大可不必亲力而为。”
“这种事我一个人承受就行了。”辛西娅说道。
“不,不,我的意思是……我实在太远了。我的意思是,从家庭的角度来说,咱俩几乎是从零开始建立起一个家庭,一个美满的家庭。天晓得他干吗要那样过日子,可你永远不会再被人抛弃了,永远不会孤独。我是怕你对着你爸胡思乱想。”
丈夫想说点儿什么,说没说清且不论,这已经够了。“亲爱的,咱们的家庭不单美满,还是跨国的,”辛西娅笑了起来,用手抹了下眼睛,“咱们已创下了自己的品牌,没有哪个家庭像咱们家这样美满。
我爱你,爱到发狂。想过吗,要是咱俩当初没遇上,现在会怎么样?”
“从没想过。”
“我也是。听我说,你有乔纳斯的消息吗?”
“没有,我留了短信。你的意思是说他还不知道你上这儿来了?”
“可能吧,我是说肯定不知道,要不他肯定早打电话过来了。艾普瑞尔怎么样了?现在还好吗?”
“在我隔壁,还没起床,这里现在是早上六点。我会代你问候她。”
每天,痴呆症状都在加剧,当他开始搞不清自己在什么地方时,你从他的眼神中就能瞧出。可不知怎的,他就是能认出辛西娅,而且一直以为她还在上大学。在他的眼中,她总是那么年轻。有一次,他对辛西娅说:“想不想听我读点儿什么东西?”大多数时候,他会问课程如何,什么时候回学校,新学期什么时候开始。这可真怪,辛西娅和爸爸从没谈过这些东西,应该不是记忆的再现。自打记事开始,爸爸就隔三差五不在家,到自己九岁或十岁那年,就再没回来过了。到上大学时,爸爸离家出走已经好多年了,自己跟他的联系也仅限于书信,偶尔他也会打个电话过来。
“怎么样了?”辛西娅的爸爸问道,“有男朋友了吗?还是有好几个?你这年龄,男朋友多点儿也无所谓。”
辛西娅浅浅一笑。依琳坐在床对面,不过他好像根本不知道那儿还有个人,辛西娅感到可满足了。甭管最近几年那个女人跟爸爸有多近,爸爸心里装的还是自己的女儿。他的嘴唇开裂了,辛西娅拿起一只带吸管的杯子,从床边的饮水机装满水,端到他嘴边。“喝,就一点儿。”她的语气有些扭捏,既然他以为自己还是二十上下,就模仿二十上下的小女生吧。
“开心就行,年轻嘛,不就是寻个开心吗。不用我跟你说,要做好预防措施,你妈没少唠叨。”
辛西娅一心想宽大为怀,可还是怕不知什么时候自己就会记恨起他的过去。他仿佛回到了过去的回忆之中,可那算哪门子回忆?根本就是子虚乌有。或许,他心底早有这样的幻想,现在,在身体极其脆弱的状况下,他已无力区分孰为真,孰为假。
好几次,他突然毫无缘由想起身下床,辛西娅轻轻按住他的肩膀,于是他又顺从地躺下去,可眼睛还是盯着地面,仿佛有什么东西掉在了上面。他第三或第四次这样时,正在半夜,屋里就辛西娅和他两个人,他也不单是好奇,更像是在发火。
“爸,”辛西娅说道,“爸,找什么呢?别——你到底在找什么?”
他抬起头看着她,仿佛自己已经说了十好几次,可还要自己重复。“我的鞋,”
他说,“我到底把鞋放哪儿了?看到我的鞋了吗?”
辛西娅可给吓得不清,又不想太过用力把他按在床上,后来实在是受不了了,她哭出声来,摁响了夜班护士的警铃。夜班护士叫凯,不到两秒钟就冲进了病房。
辛西娅不大想找凯帮手,原因之一是爸爸似乎对她动了心,居然还想跟她打情骂俏,那场面当然只让人觉得可笑。这个凯其实已经六十了,胖得像间屋子,对付病人可在行了,就算这么吓人的状况也一点儿都难不倒她。
“查理,你担心什么?”凯平心静气地说。他不再扭来扭去,双眼盯着凯,张大嘴,像个婴儿。辛西娅怕自己又会控制不住,冲到了走廊里。两分钟后,凯也出来,走到她身边。
“他没事吧?”辛西娅问道,嗓音微微颤抖,“要不要给他吃点儿什么药?”
“他没事,”凯说道,“就是有点儿躁动。常有的事,尽量不用药。”
“真不知道我怎么就惹着了他,他说在找鞋,真没法理解。好多次了,他总是很在意自己的外表,有点儿过了。或许他想像过去那样,衣冠楚楚。”
凯微微摇摇头,说道:“不是那么回事。”她一边说,一边抚平漂亮的护士服上的褶皱。“说了可能你不信,很多人都会找鞋,也有人找外套,要是女性,也会找钱包。就两星期前,还有位女士,一个劲儿说我偷了她的帽子。”
辛西娅一脸不解地看着她。
“他们知道自己出发的日子不远了,”凯说道,“要做好准备。”她一边说,一边朝辛西娅点点头,辛西娅又要哭出声来了。“过去,你可能以为这种事也就是打个比方。现在亲眼看到了,知道都是真的了吧。”
在中国东莞,莫雷父女俩住在一家西式酒店,酒店里人人说英语,西餐做得很难吃,可还能看出是西餐。每天早上,服务生从门缝下塞进一份《纽约时报》,复印的。早上,父女俩去了该城下面的某个镇,车窗外的一切都显得那样陌生。基金会在这里为某家工厂的工人新建了一幢宿舍楼,据说上面还有莫雷家的名字,父女俩要去看上一看。一位保镖对艾普瑞尔说,这一带叫做“珠三角”,名字虽好听,却徒有虚名。艾普瑞尔觉得这是她一生中见过的最丑的地方,放眼望去,到处是钢筋水泥,到处是滚滚黑烟,天空中没有一丝蓝色。出了酒店,街上的字她一个也不认识,让她觉得自己是个孩子。她尽力对周围的一切嗤之以鼻,可实际上,陌生到如此彻底的环境令她心神不宁,她一直抱着胳膊,只怕自己一松手,就会颤抖起来。
司机还以为她冷,三次递过自己的外套。
亚当和她坐在后排,读着那份从酒店带来的复印报纸。车窗外能看到那名保镖,他骑摩托车全程护送。怎么会这样?怎么除了自己,谁都好像已经见怪不怪?那天早上,爸爸有个会,至于跟什么人,他不肯说,只是说,“公务”。基金的公务,不是基金会的。那是什么意思?
两人都不大开口,恐慌让艾普瑞尔三缄其口,何况,她还在生爸爸的气。干吗要自己来这种地方?这里到处是庞大的工厂,排放着有毒废气,她想,什么时候才能离开这儿?司机却不可思议地在一家工厂门口减速,拐了进去。
“我一定要进去吗?能不能在外面等?”艾普瑞尔问道。
她爸爸和司机交换了个眼神,仿佛在偷笑。一出车门,司机就成了她爸爸的翻译。“绝对不行。”亚当说。
下车的第一桩事就是戴上巨大的耳罩,艾普瑞尔还没走出去十英尺,就明白原因了。就算戴着耳罩,噪声依旧震耳欲聋,不过耳膜就不会被震出血了。这里所有的工人都戴着这玩意儿,还戴着头盔、目镜,穿着连体工作服,工作的地方不下一百华氏度。工人们都盯着她看,仿佛她看不见她们。这些工人大都是女孩子,跟艾普瑞尔一般大小的女孩子。
一个穿西装打领带的家伙领着父女俩参观,看样子紧张得要命,一面用手指着墙上的白板,一面冲亚当大喊。其实,他也知道,在这种环境下,他就是喊破了嗓子也是白搭。接着出了怪事,父女俩的身份开始在工厂里传开来,艾普瑞尔看到工人们在交头接耳,一名工人张大了口,亚当正站在她附近,身子微微向那个穿西装的人倾斜,仿佛在同他交谈。突然,那名工人离开了自己的座位,一步跳到亚当身边,艾普瑞尔顿时惊呆了。那名中国姑娘在说着什么,语速十分快,一边说一边笑,还低头鞠了一躬。她紧紧握住亚当的手,亚当微微一笑,说“你太客气了”,这句话仿佛是个信号,许多工人离开了自己的座位,汇聚到亚当身边。艾普瑞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