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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还有更重要的事吗?”摄影师指的是新娘,“是不是有什么好电视节目?”
玛莎背对着亚当,眉毛一挑,好像在说,我有什么办法,新娘就是这种人。可等到真开口时,她说道:“介绍一下,这位是新郎,亚当·莫雷。”
看到新郎风度翩翩,摄影师的心情缓和了一些,总算见到个对照相不反感的年轻人了。男方宾客鱼贯而入,瞧那一张张红扑扑的小脸,摄影师一眼就看出来,有几个已经喝高了。谁在乎!他一边提醒自己,一边捉住一位宾客,指定位置给他。
他让新郎的父母贴墙而立,那姿态仿佛从远处注视着新郎,仿佛人群正在欢呼雀跃。
新郎父亲跟新郎同样的长相,坚实的下巴,嘴不大,发际凸出。
新娘终于现身了,身后跟着一群人,仿佛职业拳击手入场。礼服、化妆、面纱、手套,全副行头,一应俱全。露西和玛莎不约而同低呼一声,今天也只能如此了。
“别急,慢慢来。”摄影师说道,可言语中已流露出几分讥讽。这份工作又枯燥,又受罪,可面对美人儿,他的感觉还没有完全丧失。他开始从取景框中再次观看新娘,新娘身后是六位女伴,德波拉一马当先,等不及要冲出化妆间,看起来她实在受不了那几个唧唧喳喳的傻妞。众女伴沿着门扇形排开,一大瓶水在几个人手上递来递去,你一口,我一口,还不时把酒红色的无袖长裙扯扯平,长裙上有些地方已经在汗水的浸泡下发暗。
新娘怎么会迟到?原来如此:去化妆间的途中,辛西娅耽搁了一会儿,她最终敲响了爸爸房间的门。爸爸打开门,身着礼服,看上去像个电影明星,可比记忆中的样子老了、瘦了。那一下,泪水夺眶而出,她早知道会如此,可何以会如此,她也不知道。爸爸把她搂入怀中,掩上门,在她耳边呢喃低语那些只有他才能说出的话。过了几分钟,她走出房间,走进电梯间,补补妆。
辛西娅的爸爸最后一个出现在陈列厅。人生似乎难以解释,这个男人当初怎么会和辛西娅的妈妈坠入爱河,结婚生女,露西自己都不愿意接受,可那就是事实。
她并没有把他淡忘,恰恰相反,那段记忆刻骨铭心。整整十年,他几乎夜夜不归,不知在什么地方找乐子。沃伦向她的前夫走去,握住了他的手,这一幕真让她心惊肉跳。自己对男人从来就没有过二心,可这些男人就是不知道忠诚为何物。唉,这就是自己的命啊!
陈列厅里很多人跟康拉德同龄,他们都是多年的老朋友,只有一个例外,就是德波拉。双方亲属照完相后,宾客们开始照相,德波拉正好站在康拉德的身旁。德波拉对身旁这个小伙子留意了一下,他脸上似乎有某种东西,与在场的那些带着芭比娃娃神情的人还是有所不同。
“其实,我有点儿紧张,”康拉德似乎在自言自语,“要致祝酒词。”
没错,就是这个,他身上还能看出正常人的情感,德波拉一边寻思着,一边下意识地扯了扯领口,想把肩膀上的刺青遮住。看上去他才十八,可德波拉知道,他肯定不止这个岁数,他跟眼前这帮人应该是大学同学,至少看上去是如此。“会挨过去的,”她语气和缓地对他说,“不用理别人。”
这时,陈列厅里人声鼎沸起来,众人的正中站着亚当和辛西娅,他俩呈七十五度角,凝望对方。这个角度可真怪,摄影师干脆直接把两人推入位,对于要拍出什么效果他没时间向他们解释了。亚当的手揽着辛西娅的腰,只要两人在一起,就没什么能让他们分离。家庭、家人,一切曾造就了两人的人和事如今都被甩在身后,从今往后都甩在身后。玛莎突然冒了出来,用纸巾擦了擦亚当额头上的汗水。
“结婚能减肥。”亚当打趣道。
“别说话,”摄影师大喊,“看我这儿。”
亚当遵命,和辛西娅一会儿扭过头,一会儿换一下手的摆放姿势。人群变化着,不断形成V形,新郎和新娘总是站在尖顶位置上。这时,亚当开始感到头晕目眩,开始感到婚礼本身在拉着两人往前走,两人已交出自我,换来的是婚礼中的主角。
不过,这感觉倒也不赖,也没觉得自己受了什么侵犯。最后,连记忆也不必依靠了,数周后,那一天一夜中发生的一幕幕将会寄到他们手中,外加价钱不菲的相册。
教堂整个是一个大烤炉,热浪已持续第二周了。玛莎的儿子只买到五台落地扇,吹出的风到第三排就停滞不前了。仪式开始前,已经有个抱小孩的年轻妇女(新郎的一个表姐)从长椅上站起身,向酒店的方向逃去。每当危机来临,逼近极限时,也正是玛莎大显身手之际。她把所有引座员召集到一起,指导他们把所有上了岁数的宾客都安排到最靠近出口的座位上,也别管他们跟新郎、新娘家关系是远是近了。说完,她递上一个急救包,以防有人晕倒。结果,只有一个人晕倒,一个叫山姆的年轻引座员,就倒在过道尽头。他的同伴们也累坏了,直接把他抬到最后一排长椅上,也不管体面不体面了。玛莎把山姆的头枕在自己大腿上,在他的鼻孔上撒了些消暑粉。还好,自己总算有点儿先见之明,早上记得把消暑粉从家里的急救箱中拿出来,放进钱包。
剩下的人向宣道台的方向走去,往日里这不过就是抬抬腿的事儿,可这会儿却显得残酷难忍,给人一种怪异的感觉。看到宣道台后那六位女伴,怪异的感觉就更甚了,身着红裙的她们每人都像刚刚跑完五公里。这时,管风琴飘下熟悉的婚礼进行曲,一百二十多个宾客挣扎着站起身,目光投向教堂中光线最炽烈的地方。大门口,刺眼的白光中,新娘和她的父亲若隐若现。
玛丽塔比其他人多了几小时来适应新娘一身礼服的样子,这会儿正想着,从象征的角度出发,婚礼仪式中有多少广为接受的元素其实并不对,应当纠正。那个男人,不是要和他白头偕老吗?可走向他时干吗要迈着那种婴儿般的步伐,一步一迟疑,三步一回头,或许一辈子走得最慢的就属今天了。难道你是被仪式推过去的吗?甩掉那双难受的鞋,脚步轻盈地跑过去,不是更好吗?突然,她意识到,自己其实是在同辛西娅对话,她的这位朋友原本同自己有许多共同语言,跟自己一样觉得这一天枯燥无味,古里古怪;可现在,她已属于另一个世界了。两人曾一再保证,两人间的一切永远都不会退色,可毕竟那时她俩谁也没有结过婚的朋友。结果会如何?谁也不知道。她注视着辛西娅的父亲,那个颇有点儿魅力的浑蛋,注视着他紧紧抓住辛西娅的胳膊,真情流露,目光却一刻也没有偏离终点。他的样子与木舟上挺身而立的华盛顿倒是不无几分相似之处。
在盛大的场合中,他从来都知道如何自处,可一回到平淡的生活中,他立马兴味索然。
父女俩终于走到了头,音乐声也刚好结束。辛西娅的爸爸在女儿的面颊上吻了一下,说了两句悄悄话,悄然而退。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牧师,牧师一身盛装,像口大钟,又像座不停往下蹚水的纪念碑。
“开始之前,”牧师对着麦克风说,“我提议,在今天这种状况下,先生们可以脱去外套。”
丈夫离家出走后,有一年的时间,露西每个星期天都带辛西娅去茱莉亚公园的圣乔治教堂,希望通过道德提升来填补丈夫离家后留下的空虚。后来,一个星期天,辛西娅说自己再也不去教堂了。听到女儿说要在教堂举行婚礼时,露西着实吃了一惊。不单吃惊,更有些气恼,信仰殿堂可不是作秀的舞台,可沃伦最后说服了她。
如今,宾客云集,齐刷刷地坐下,在大殿里激起一片回声。除此之外,就是电扇的嗡嗡声了。此情此景,露西满足了,甚至还觉得还有点儿神秘。
按照安排,主礼前有两个简短发言。
女方代表是娜塔莉,当年,在艺术史课上,教学助理骂她是只呆鹅,她当时就哭了,正是辛西娅在那会儿握住了她的手。娜塔莉朗诵了里尔克的《致青年诗人的信》中的一段。男方代表是比尔·斯特恩斯,亚当大二时的同屋。一次橄榄球比赛上,他帮亚当接上脱臼的胳膊,接着又取消了一个约会,在急诊室照顾了亚当三小时。斯特恩斯朗诵了一段尤维纳利斯的诗。在这种场合中,诗句并没有特别含义,那些赞美诗也一样,不过都是附件,可听众依旧听得入神。信仰奇异之处就在于此,它本身就是信仰的对象,就好像牧师的法衣宣示了他的职责。
突然间,所有人都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