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奖赏中,被碾成粉末。
当年轻时代的乐趣结束后,当身边的小孩长大成人,结婚离家后,当东奔西忙的生活接近尾声时,当双手无力从事繁重劳务时、当安乐椅、壁炉成为久留之地时,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都得自己依靠自己。假如他们无法以书藉为伴,无法对重大时事问题产生兴趣,无心再去观察自己或许过问过去的改革如何得以实现,那么他们将很快老化昏聩。人的心智愈得到发展,得以使用,人的精力及对周围一切的兴趣便愈能持久。假如一个妇女一生参与公共事业,觉得对形成我们教育制度的法规负有责任,对我们的监狱制度负有责任,对私人住宅、公共设施及公共道路的卫生条件负有责任,对商业、财政、外交中的个别问题或所有问题有兴趣,那么,她的最后孤独至少是令人崇敬的,而她自己也不会以搬弄是非、传播丑闻为乐。
之所以要对每个人打开通往人的全部责任和幸福之门,其主要原因是,只有这样,个人才能得以发展;只有这样,一个人才能在各种情况下,获得力量去对付有时人人都不可避免的孤独感……
既然短暂的时光乃至永久岁月所带来的欢乐和痛苦,男女一样平分,那么男人想在投票箱前,在王位上代表妇女,想在国家中代妇女投票,在教堂里代妇女祈祷,在家庭里高居圣坛之卜,扮演神父角色,这岂不是霸道至极吗?
最能提高人的判断力,最能激发人的良知的莫过于个人的责任。最能增添个性尊严的莫过于承认个人自主权,莫过于承认——普遍承认——人人拥有平等地位的权利。这种地位要靠个人功绩去获得,而不是靠世袭、靠财富、靠家庭名望来巧取豪夺。既然男女肩负一样的生活责任,有着一样的命运,那么男女都要为现时及悠悠岁月做好同样的准备,要保护女子,使其免遭狂风暴雨般的生活打击,这种说法是十足的嘲弄,因为生活的风暴对女子如同对男子一样,从四面八方袭击她们。由于男子受过训练,知道如何保护自己、如何去抗争、如何去征服,因此女于遭打击后,结果更惨。个人自主的责任正是人类经验证明的事实。富人与穷人,智者与愚者,好人与坏人,男人与女人,不管是谁都得自己依靠自己,无—例外。
尽管有关妇女依赖男人的理论各种各样,在妇女一生的紧要关头,男人是无法挑起妇女肩上的重负的。当每个新生儿降临人世时,妇女独自迈向死亡之门。无入可以分但她的恐惧;无人可以减轻她的剧痛。当痛苦超越一个女人所能忍受的极限时,她独自一人跨进死亡的门坎……
由此可见,每个人总是位于生活的战场,在漫长、疲惫的行军中,独自前行。我们可能拥有许多朋友,拥有别人的同情与仁爱,使每天的旅途顺坦些,但在人生征途上,大喜大悲之时,每个人仍然是孑然一身……
在整个思想领域,在艺术、科学和文学界,在政府里,妇女已经占有一些与男人平等的位置……本世纪有出自她们之于的诗歌与小说、她们参与过宗教、政治和社会生活的重大改革,她们占有编辑、教授和律师的位置,医院病房里有她们的身影、教堂的布道坛上,学校的讲台上也有她们的声音。今天,开明的公众舆论所欢迎的正是这种类型的女性;生活事实与以往虚假理论的斗争所赢来的也正是这一胜利。
过去妇女围着手纺车和编织针转,政治活动范围极其有限,而今天的女性已经成长起来,要是仍然将她们局限于过去狭窄的政治圈里,能够协调吗?不能、绝不能!机器不知疲倦的肩膀已扛起男女身上的重负,织布机、手纺车只是昨日旧梦,取而代之的是笔刷、画架、凿子。同时,妇女的理想抱负也发生了根本性的变化。
人的外界条件是以说明个人求自由、求发展的理由。然而,当我们考虑到每个人都得依靠自己时,我们觉得,不管是男性还是女性,都需要具备勇气,需要明察秋毫,需要调动身心的各器官,并在使用中得以增强和发展。
不管男性在一般情况下,对女性有多大的保护力,一旦遇到天灾人祸,在生死攸的当头,妇女仍要独自去对付险恶的环境。死神为妇女准备的不可能是一条平坦的大道。男人的爱心与同情心只能给我们的生活锦上添花。连结无限时空的是神圣的自我之孤独,每个灵魂永远生活于孤独之中
有一种孤独,我们每个人随身带有的孤独,比那冰雪覆盖的山峦更加可望不可及,比那午夜的海洋更加深不可测,这就是自我之孤独。我们称为自我的内心世界、不管是凡人还是天神都看不穿、摸不透,它要比神灵守护的地下宝穴更隐秘,要比神殿的内室更隐秘,要比古希腊以流西斯城里的暗室更隐秘,因为唯有全能全知的上帝才能进入人的内心世界。
每个人生,慨莫如此。试问:有谁能够,又有谁敢将他人的权利与责任夺为己有?
编者旁白
女性是什么?女性能是什么?多年来,这个有关女性的终极性命题,一直像一个解不开的谜;不同时空的风尚、历史或价值理念的差异,也不时改写着对女性的诠释。女性,似乎从其诞生之初便是一个色彩变幻的悬念,让世界由于她的存在或优雅美丽,或黯淡丑陋。
生为女人,这不仅仅是一个性别,更是一个角色、一种命运。女人的特性几平是在上帝造人时便已定了的,那就是肩负人类生生不息的种的繁衍,以及相对于男性的自然气质——情感、情绪与灵性,温柔、贤淑与顺从。这种女性气质是如此神秘和直觉,远比男性更接近生命的来源,而女性也往往是在这一独特的感觉中,将自己的生命艺术化,从而构成自身。所谓女性的最高价值和惟一义务便是使她自身气质达到完美,以适合男权社会的价值标准——应该说,此类“女性神话”在这世界已经流行甚久了。波伏娃以一个女人的视角,对女性生命作了深情的透视,向全世界宣告:女性神话是男人的奢侈品,它是从对于男权的依附性来阐释的,既充斥着深刻的性别歧视,又掩饰不住让女性回归家庭相夫教子的狭隘目的;而承认女性同样是一个独立“大写的人”,则并不需要依据男权的设计来改变自己,因为女性原本没有固定的特性。于是,“女性神话”几千年的风花雪月和怜香惜玉便被雨打风吹去。
波伏娃无疑是世界范围内呼唤女性解放的一轮光华四射的太阳。“女性神话”的破灭所带来的现实冲击力可谓与呼唤女性解放的声音同样令人震撼。然而,对一位女性而言,能否真正意识到自己既是一个自主的人,又是一个女人,让人的价值与性别生命价值完美结合,这就不是仅仅从理论上阐述就足够的。女性从神话走向现实,意味着女性必须通过社会实践才能赢得独立,这又是同女性(尤其是脱胎于中国历史语境的女性)的某种文化惯性相抵牾的。因为生命的独立,首先是指女性既不该期待因自己的性别而享受“特权”,也不该去“适应”任何偏见或歧视,她应该在现实生活中找到自己的位置,为自己争取一块让生命与灵魂成长的芳草地。但几千年来,传统习俗对女性偏见不仅左右着整个社会的评判价值,同时也潜移默化地模糊了女性的自我认知。于是女性独立的要害,根本不在于大张旗鼓的运动与铺天盖地的口号,而仅仅在于:每个具体女性对自我意识的确认;而这意识的确立又是那么举步维艰! 自然,女性在历史上的追求独立自由,从来没有逃脱男权的谴责甚至迫害。强权与束缚在给女性带来肉体痛苦与灵魂耻辱之余,又使女性在争取独立的长夜中备感孤独与寒冷。所有这一切无时无刻不在暗示女性,你想实现自我独立么?除了有赖社会进步,更有赖于女性心底有一种刻骨的性别平等信念,用伍尔芙的话说,便是有“一间自己的屋子”作庇护,才能在茫茫人海中独立驾驭生活之舟,驶向人生理想的彼岸。
作为一种生命现象,女性既不是一种被男权奴役的东西,也绝不是一个刻意与男性对立、为女权“奋斗”的工具。女性的使命应能在与男性的差异中显示人生的无限丰富性。曾几何时,神州大地在“妇女能顶半边天”、“男同志能办到的事女同志也能办得到”的旗帜下委实实现了西方女权运动孜孜以求的经济、政治解放,彻底颠覆了“女人是弱者”的传说。然而,明眼人不难看出,此类“妇女解放”同时又不幸使女性性别随之变态和漫画化,某种反自然的女性解放成了政治神坛的牺牲品。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