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动。他的性格中缺少的是“对他人有用”的气质:他不具备感受他人需要的才能。“生活的艺术家”意欲过有意义的生活,而不提出同样的生活是对他人亦可能还是只适合于他的问题。这样,“审美生活”是贵族统治的,而有意义的生活则在原则上是民主的。有意义生活中的指导规范总是有意义生活可一般化,可拓宽到他人的性质,从长远看,可拓宽到整个人类。
生活的引导在我们限定为有限成就的状态中也存在,因为在这里个体同样自觉地有层次地组织和安排他的生活。然而,自觉引导的作用在这里不如有意义的生活中大,因为有限的成就的状态依赖于严格的和详细的价值体系,而且是一劳永逸性的,除非机遇插手。而在有意义的生活中,生活的自觉引导的作用则不断扩展,引导个体面对新的挑战,不断地重新创造生活和个性,并且伴随着对那一个性和选择的价值等级体系的统一体的保存。正是通过对生活的引导,自我更新为“为我们存在”的日常生活得以发生。
那些今天过着有意义生活的个体自觉选择和接受的任务,是创造一个异化在其中成为过去的社会:一个人人都有机会获得使他能够过上有意义生活的“天赋”的社会。并非是“幸福的”生活——因为不会出现向有限成就的世界的复归。真正的历史充满着冲突和对自己给定状态的不断超越。正是历史——人们自觉选择的和按人们的设计铸造的历史——可以使所有人都把自己的日常生活变成“为他们自己的存在”,并且把地球变成所有人的真正家园。
为学与为人
牟宗三
(19091995),中国当代学者。本文选自牟宗三《生命的学问》,台北,三民书局,1984。
吴校长、各位先生、各位同学:
我们经常上课,把话都已讲完了,再要向各位讲话,似乎没有好的意思贡献给大家。这次月会承陶训导长相邀作一次讲演,事前实在想不出一个题目来。想来想去,才想到现在所定的题目——为学与为人。为什么想到这个题目呢?是因为我近来常常怀念我们在大陆上的那位老师熊先生。当年在大陆的时候,抗战时期,我们常在一起,熊先生就常发感慨地说:“为人不易,为学实难。”这个话,他老先生常常挂在口上。我当时也不十分能够感受到这两句话的真切意义,经过这几十年来的颠连困苦,渐渐便感觉到这两句话确有意义。我这几年常常怀念到熊先生。我常瞻望北天,喃喃祝问:“夫子得无恙乎?”他住在上海,究竟能不能够安居乐业呢?今已80多岁,究竟能不能还和当年那样自由地讲学,自由地思考呢?我们皆不得而知。(今按:熊十力先生已于1968年5月23日逝世,享寿86岁)常常想念及此,所以这次就想到他这一句话,“为人不易,为学实难”。这句话字面上很简单,就是说做人不容易,做学问也不是容易的事情。但是它的真实意义,却并不这么简单。我现在先笼统地说一句,就是:无论为人或为学,同是要拿出我们的真实生命才能够有点真实的结果。
先从为人方面说。“为人不易”,这句话比起“为学实难”这句话好像是更不容易捉摸,更不容易了解。因为我们大家都是名义上在做学问,所以这里面难不难大家都容易感觉到。至于说为人不易,究竟什么是“为人不易”呢?这个意思倒是很难确定的,很难去把握它的。我们在血气方刚、生命健旺的青年时候,或壮年时候,或者是一个人发挥其英雄气的时候,觉得天下的事情没有什么困难,做人更没有什么刚我可以随意挥洒,到处迎刃而解。此时你向他说“为人不易”,他是听不进去的。然后我们究竟如何去了解这“为人不易”呢?我们现在可以先简单地、总括地这样说,就你要想真正地做一个“真人”,这不是容易的事情。我这里所说的“真人”,不必要像我们一般想的道家或道教里边所说的那种“真人”,或者是“至人”。那种真人、至人通过一种修养,道家式的修养,所达到的一种结果,一种境界。我们现在不要那样也不要那样去了解这真人。能够面对真实的世界,面对自己内心的真实的责任感,实地存在下去,真实地活下去,承当一切,这就是一个真人了,这就可以说了解真人的意思了。因此,所谓真人,就是说你要是一个真正的人,不是一个虚伪的、虚假的泛不着边际的一个人。
怎么样的情形可以算一个真人呢?我们可以举一个典型的例子,就是以孔夫子做代表。孔夫子说我这个人没有什么了不起,我也不是个圣人,我也不敢自居为仁者,“若圣与仁则吾岂敢”,我只是“学而不厌,诲人不倦”,就是这么一个人。这“学而不厌,诲人不倦”是我们当下就可以做,随时可以做,而且要永远地做下去。样一个“学而不厌,诲人不倦”的人就是一个真人。这一种真人不是很容易做到的没有一个现成的圣人摆在那里,也没有一个人敢自觉地以为我就是一个圣人。不说装作圣人的样子,就便是圣人了,人若以圣自居,便已不是圣人。圣人,或者是人,实在是在“学而不厌,诲人不倦”这个永恒的过程里显示出来,透示出来。耶稣你们都向往天国,天国不在这里,也不在那里,在你们的心中,在每一个人的心中。这样说天国的时候,这是一个智慧语。但我们平常说死后上天国,这样,那个天国摆在一个一定的空间区域里面去,这便不是一种智慧;这是一种抽象,把天国抽像化固定在一个区域里面去。关于真人、圣人,亦复如此。孔子之为一个真正的人,是“学而不厌,诲人不倦”这不断的永恒的过程里显示出来。真人圣人不是一个结集点摆在那里与我的真实生命不相干。真人圣人是要收归到自己的真实生命上来在恒的过程里显示。这样,是把那个结集的点拆开,平放下,就天国说,是把那个固定一个空间区域里面的天国拆开,平放下,放在每一个人的真实生命里面,当下就可表现,就可以受用的。你今天能够真正做一个“学而不厌,诲人不倦”的人,眼前你可以透示出那一种真人的境界来。永恒地如此,你到老也是如此,那末,你就是—真正的人了。真人圣人的境界是在不断地显示、不断地完成的,而且是随你这个而不厌,诲人不倦”的过程,水涨船高,没有一个固定的限制的。
我们这样子了解真人的时候,这个真人不是很容易做的。你不要以为“不厌“倦”是两个平常的字眼,不厌不倦也不是容易做到的。所以熊先生当年就常常感到到老还是“智及”而不能“仁守”,只是自己的智力可以达到这个道理,还做不到“仁守的境界,即做不到拿仁来守住这个道理,所以也时常发生这种“厌”“倦”的心情,也是悲、厌迭起的(意即悲心厌心更互而起)。当然,这个时代,各方面对于我们是不鼓励的,这是一个不鼓励人的时代,到处可以令人泄气。令人泄气,就是使人厌倦,这个厌倦一来,仁者的境界,那个“学而不厌,诲人不倦”的境界就没有了。照佛教讲,这不是菩萨道。依菩萨道说,不管这个世界怎么样令人泄气,不鼓励我们,我们也不能厌,也不能倦。所以我们若从这个地方了解“学而不厌,诲人不倦”这两句话,则其意义实为深长,而且也不容易做到。因为这不是在吸取广博的知识,而是在不厌不倦中呈现真实生命之“纯亦不已”,这是一个“法体”、“仁体”的永远呈露,亦即是定常之体的永远呈露。这种了解不是我个人一时的灵感,或者是一时的发现。当年子贡就是这样地了解孔子,孔子不敢以仁与圣自居,但是孔子说“学而不厌”,子贡说这就是智了;孔子说”诲人不倦”,子贡说这就是仁了。仁且智也就是圣。这是子贡的解释。所以这—种了解从古就是如此。后来宋儒程明道也最喜欢这样来了解圣人,朱夫子的胜李延平也很能这样了解孔子。这可见出这两句话的意味不是很简单的。所以说要做一个真人,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我们天天在社会里“憧憧往来”,昏天黑地,究竟什么地方是一个真的我,我在什么地方,常常大家都糊涂的,不能够把自己的真性情、真自己表现出来。这个也就好像是现在的存在主义者,海德格(Heidegger)”所说,这些人都是街道上的人,马路上的人,所谓〃das man”,就是中性的人。照德文讲,人的冠词当该是阳性即〃derman”。今说darman,表示这时代的人是没有真自己的,用中国成语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