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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猜我们应该先告诉爸爸。”
于是她们沿着索米尔公园大道向前驶去。乔伊斯经常开车送帕蒂的弟弟妹妹们去学画画、学吉他、练芭蕾、学日语、上辩论班、学戏剧表演、练钢琴、练击剑,以及参加模拟法庭,但帕蒂却很少坐乔伊斯的车。大多数工作日她都搭运动员巴士,很晚才回家。而如果有比赛,就会有队友的妈妈或者爸爸捎她一程。如果她和朋友们被困在哪里了,她也知道不要去打搅父母,而是直接拨打韦斯特切斯特出租车呼叫台的号码,拿出她妈妈总是让她随身带的一张二十美元的纸币。除了坐出租车之外,她从来没想过用那二十块钱去做其他什么事,也从没想过在比赛结束后去哪里逛逛,而不是直接回家。十点或十一点钟到家之后,她把晚餐上的锡箔纸剥掉,然后去地下室边吃边洗球衣,同时看看日间比赛的回放。她常常就在那里睡着了。
“提一个假设性的问题,”乔伊斯边开车边说,“如果伊桑正式向你道歉,你觉得足够吗?”
“他已经道过歉了。”
“为——”
“为他的粗暴。”
“那你怎么说的?”
“我什么也没说。我说我想回家。”
“可他确实为自己的粗暴道歉了。”
“那不是真正的道歉。”
“好的,就听你的。”
“我只想让他知道,我是真实存在的。”
“都听你的——宝贝。”
乔伊斯说“宝贝”时,就像是用某种她正在学的外语说出的第一个词。
试探也好,惩罚也罢,帕蒂说:“也许,我想,如果他真的有诚意地道了歉,那也许就可以了。”她仔细观察着妈妈,(在帕蒂看来)后者正努力克制自己的兴奋。
“我认为这几乎是个完美的解决办法,”乔伊斯说,“但除非你是真的觉得这么做就可以了。”
“不可以。”帕蒂说。
“你说什么?”
“我说这么做是不够的。”
“我以为你刚刚说的是这样就可以了。”
帕蒂再次非常悲伤地哭了起来。
“对不起,”乔伊斯说,“难道我理解错了?”
“他强奸了我,就好像那根本没什么大不了。我很可能还不是他强奸的第一个。”
“帕蒂,这点你并不清楚。”
“我想去医院。”
“看,我们马上就到爸爸的办公室了。除非你真的受了伤,否则我们还是先……”
“可我已经知道爸爸会说什么。我也知道他希望我怎么做。”
“他只想做对你最有利的事。有时他可能很难表达自己,但他爱你胜过一切。”
乔伊斯几乎再没有哪一句话能让帕蒂如此热切地渴望去相信。她全心全意地希望,希望这句话是真的。如果她爸爸不是私底下深爱着她,那么他逗她,拿她开玩笑的方式岂不是只能用残忍来解释?但帕蒂如今十七岁了,而且她实际上并不笨。她知道一个人可以爱某人胜过一切,但当他忙着干别的事情时,他就不怎么爱那个人了。
她爸爸办公室的内室是从已去世的高级合伙人手上接过来的,里面有一股樟脑球的味道。他并没有更换地毯,也没有重新做窗帘。究竟樟脑球的味道从何而来还真是个谜。
“这个烂透了的小浑蛋!”听女儿和太太讲完伊桑的罪行,雷的反应是这样。
“不幸的是,他其实没那么小。”乔伊斯干巴巴地笑着说。
“他就是个坏透了的小流氓,”雷说,“他是颗坏种子!”
“那我们现在要去医院吗?”帕蒂问道,“或者去警察局?”
她爸爸让乔伊斯打电话给斯伯斯坦医生,问问他有没有时间看个急诊。他是帕蒂以前的儿科医生,从罗斯福时代就加入了民主党阵营。乔伊斯打电话的时候,雷问帕蒂她明不明白什么是强奸。
她瞪着他。
“我只是确认一下,”他说,“你知道强奸的法律定义吧。”
“他违反我的意愿和我发生了性关系。”
“你确实说过不要吗?”
“‘不’,‘不要’,‘住手’。我说得明明白白。我使劲抓他,想把他从我身上推开。”
“那么他真是个卑鄙的浑蛋。”
帕蒂从没听过她爸爸这么说话,她喜欢他这样,但只是模模糊糊地,因为这听上去太不像雷了。
“斯伯斯坦医生说他五点钟可以在办公室见我们,”乔伊斯报告说,“他多喜欢帕蒂啊,我想如果需要的话,他甚至会取消他的晚餐约会。”
“没错,”帕蒂说,“我在他那一万两千名病人中肯定排第一。”随后她给爸爸讲了后来的事,而她爸爸向她解释了为什么内格尔教练是错误的,帕蒂又为什么不能去报警。
“切斯特·波斯特可不是个好对付的人,”雷说道,“不过他在县里倒是做了不少好事。因为,呃,因为他的地位,像这样的控诉会引起极大的社会关注。所有人都会知道原告是谁。所有人。现在,波斯特一家会因此遭受什么不利影响不是你应该考虑的。但确定无疑的是,如果案件曝光,预审、审判以及公众的关注会让你比现在更感到被侵犯。就算伊桑认了罪,就算暂缓量刑,就算发布言论禁止令,都始终会有一份法院记录。”
乔伊斯说:“但这些都该由帕蒂来决定,而不是——”
“乔伊斯,”雷抬起一只手打断了她,“波斯特家请得起这个国家的任何一位律师。一旦控诉曝光,对被告所能造成的最大损害也就到头了。他可不会积极推动审判进展。事实上,在答辩或审判之前,你的名誉被糟蹋得越厉害,事态就越是对他有利。”
帕蒂低下了头,她问爸爸,他认为她该怎么做。
“我现在就给切斯特打电话,”他说,“你去斯伯斯坦医生那里检查身体,确认你没事。”
“还要请他做证人。”帕蒂说。
“是的,如果需要,他可以作证。不过,不会有什么审判的,帕蒂。”
“那么伊桑就这样逃脱处罚?然后下个周末再对其他女生做同样的事?”
雷举起了两只手,“我,哎呀,我来和波斯特先生聊聊。他可能会接受延迟起诉,类似于以观后效的察看,也相当于悬在伊桑头顶的一把剑。”
“那根本不算什么。”
“事实上,帕蒂宝贝,那已经相当不错啦。至少那可以向你保证,伊桑不会再去侵犯其他女生。这还得要他认罪才行。”
确实,想象伊桑穿着橘黄色连衣裤坐在监牢里,而他对她造成的伤害大多不过存在于她自己的头脑中,帕蒂也认为这未免荒唐。她做过训练呼吸冲刺,那种难受劲儿和被强奸相差无几。也许在打完一场激烈的篮球赛后她要比现在更感到筋疲力尽。此外,作为一名运动员,你其实早已习惯别人将手放在你身上——按摩抽搐成一团的肌肉,打贴身防守,拼抢待争球,给脚踝缠上护带,纠正姿势,伸展腿后腱,等等等等。
但尽管如此,不公的感觉还是如此的实实在在,甚至于,从某种意义上说,比她那疼痛的、臭烘烘、汗淋淋的身体还要真实。她的委屈有形状,有重量,有温度,有质地,还有着恶俗的品位。
在斯伯斯坦医生的办公室,帕蒂像个优秀运动员那样接受了检查。穿好衣服后,医生问她以前是否有过性经历。
“没有。”
“我也这么认为。那避孕是怎么回事?是对方做的吗?”
她点点头。“那时我试图逃开,看到他手里拿着什么东西。”
“避孕套。”
“对。”
斯伯斯坦医生将所有这些以及别的都记在了她的病例上。随即他摘掉眼镜说:“你会拥有美好的人生,帕蒂。性是美妙的,你一辈子都会享受它。不过今天可不怎么美好,是吗?”
回到家,弟弟在后院,像是正在用一些大小不一的螺丝刀玩杂耍。一个妹妹在读未删节版的吉本《罗马帝国衰亡史》,另一个靠优诺酸奶和小胡萝卜维持生命的妹妹则在浴室里,又在改换头发的颜色。身处这群聪明的怪人当中,帕蒂真正的家是地下室摆放电视的那个角落里一把有泡沫软垫、发了霉的嵌入式长椅。保姆尤拉莉娅已经离开很多年了,长椅上还是隐隐有一股她擦的头油的味道。帕蒂拿了一盒黄油山核桃冰激凌,回到那把长椅上,当妈妈打电话问她要不要上来吃晚饭时,她回答说不吃了。
当爸爸喝完他的马提尼、吃过晚餐后来到地下室时,《玛丽·泰勒·摩尔秀》刚刚开始,他提议和帕蒂开车出去兜兜风。那个时候,帕蒂对明尼苏达州的全部了解就是玛丽·泰勒·摩尔。
“我可以看完电视剧再去吗?”
“帕蒂。”
看心爱的电视剧的权利都被剥夺了,帕蒂觉得自己很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