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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骡子说:“亏死了。我虽然不懂,可那机器好好的,据说价值七八千万都不止呢!”
呼国庆望着他说:“你能不能再找一家?”
范骡子有点为难地说:“当时接头的有好几家,都是南方来的。你不是说要找一家最靠得住的吗?其余的都推掉了,到了这会儿……”
呼国庆一直沉默不语,他久久地望着范骡子,像是在等他拿出主意来。最后,呼国庆终于说:“要是没有别的办法,那就这样吧。亏是亏一点,算了。”
范骡子抬起头,诧异地望着他:“按三千四百五十万卖给他?”
呼国庆说:“既然没有新的买主,三千四百五就三千四百五吧。让他马上把钱划过来!”
范骡子说:“行啊,你是大老板,你说了算。”接着,他又多了一嘴,说:“嗨,谈来谈去,三千六退到了三千四百五,不白谈了吗?”
呼国庆一锤定音:“县里财政太紧张,等不及了,就这样吧。你再盯盯。”
范骡子说:“那好,我再盯盯。”
然而,出了门,范骡子仍是百思不得其解。他想,昨天谈得好好的,三千六百万,怎么一觉醒来,就成了三千四百五十万了?!这里边不会有什么猫腻吧?这也是一闪念。
在这个闪念之后,范骡子多了个心眼,于是,他做了一个小小的手脚。在办理了转卖的手续之后,范骡子在招待南方客人的送别宴上,又专门叫了一个“酒篓”来陪酒,而且叮嘱“酒篓”一定要把这姓黄的“放倒”!
于是,在送别的酒宴上,“酒篓”果然使出了浑身的解数,先是讲了十二个“荤段子”,而后又玩了“十八相送”,就这么“送”来“送”去的,一下子就把那姓黄的撂翻了!结果,那个惊人的“秘密”终于被范骡子从他那酒气冲天的嘴里掏出来了……
当范骡子得知这个“秘密”之后,连他自己也吓了一跳!
屋外的“屋”
开始的时候,他和她面对面坐着。
两人都有一点拘谨,那目光探探的,带着久别后的陌生。
谢丽娟明显地瘦了,虽然她化了妆,衣着也很华丽,但仍掩饰不住她身心的憔悴。人一憔悴,那双大眼就显得更大了,看上去水汪汪的。她默默地坐在那里,神色里竟然显出了几分风尘,看去更有一种勾魂摄魄的魅力。
在很长时间里,两人都不说一句话,就那么默默地相望着。
窗外是花坛,在花坛前边横着一行老柳树,再往前就是水库了,水库里有一碧好水,水里荡着几只鸭子,鸭头在水里一勾一勾地嬉戏……
这个地方是呼国庆特意安排的。当他接了那个突然打来的电话之后,他就决定把她安排在这里了。这是一幢别墅式的小招待所,别墅有两座,号称“姊妹楼”,是回乡省亲的香港人捐造的,就坐落在县城的水库边上。这幢别墅平时归县里管,一座是香港客人回来省亲时住的;另一座是上边来了重要客人或是常委们商量重大问题的时候,才偶尔用一用。呼国庆把她安排在这里,是经过认真考虑的。一是这里环境好,条件也不错。再一点是,这里秘密,不受干扰。因为这个小所是直接归县委管的,这样就省去了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呼国庆终于说:“这里还行吧?”
谢丽娟点了点头,说:“还行。”
呼国庆又说:“你呢?”
谢丽娟又点点头,说:“还行。”
呼国庆说:“在那边……”
谢丽娟再次点头,说:“还行。”
呼国庆有点尴尬,他笑了笑,说:“我看你老练多了。”
谢丽娟默默地说:“是吗?”
往下,呼国庆无话可说了。他坐在那里,总想转弯抹角地表示一下歉意,可又觉得现在再说这话,就显得太做作、太虚伪了。可是,说什么好呢?时隔多年,连那熟悉也成了陌生了。
于是,呼国庆说:“你累了吧?”
谢丽娟抬头看了看他,却站起身来,有点突兀地说:“我想洗个澡。”说着,她站起身,径直进了里边的卧室。
后来,就有哭泣声从洗浴间里传出来。那哭声呜呜咽咽的,若隐若现,裹在哗哗的水声里……
呼国庆站起身来,往前走了几步,想去推浴室的门,可他迟疑了一下,却又站住了。
过了一会儿,浴室的门开了。在热腾腾的雾气中,谢丽娟披着一条白色的浴巾从里边走出来。她的头发湿漉漉的,脸上带着新浴后的红润,身上沾着晶莹的水珠,光着两只脚丫,一步一步地走到了房间的中央。这时,她站下来,两眼望着呼国庆,默默地说:“今天,站在你的面前,我已经是一个妓女了。我是以一百万的身价卖给你的。来吧。”说着,她的眼泪掉下来了。
呼国庆一下子木了。他站在那里,像被钉住了似的。他没想到她会说出这样的话,这话太打人,太伤他的自尊心了。
然而,谢丽娟却默默地走到了他的面前,牵住了他的一只手,拉着他往房间里走去。这时候,呼国庆就像是一个木偶一样……一直到进了卧室后,谢丽娟才松开了他的手,而后她毅然甩掉了披在身上的浴巾,把那雪白的胴体放倒在那张大床上,还故意地躺出了一个“大”字来。而后,她说:“在深圳,我有很多沦落的机会……我没有沦落。我把这个机会留给了你。来吧,呼书记。”
呼国庆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十分吃惊地望着她,嘴里喃喃地说:“你,变了。”
谢丽娟闭上眼睛,默默地说:“我变了吗?我很不要脸是不是?一个人,一旦没有了尊严,还有脸吗?你还等什么?”
呼国庆站在那儿,说实话,他心里是很想的,可他又撕不开这个脸皮。一时,那场面就显得十分尴尬。终于,他挠了挠头,跨前一步,默默地坐在了床边上。片刻,他试探着伸出手来,一点点地向前探去,终于握住了谢丽娟的一只手……
当两只手握在一起的时候,一只手很热,一只手却很冷。手与手之间很陌生,没有语言,那只是肉与肉的接触,带着些许簌然和惊怵。而后,呼国庆的手轻轻地抚摸着小谢的那只手,他一个指头一个指头地抚摸着,慢慢地,那手上就有话了。手上的话是通过指头肚儿上的纹路表示出来的。那纹路在摩挲中慢慢地贴近,在一次次的贴近中,那光滑、那圆润、那渐升的温热,一步步转换成了一种语言,那语言是在相互的体味中显现的,一只手说,我恨你。另一只手说,我知道。一只手说,你知道什么?另一只手说,我什么都知道。是我对不住你。一只手说,现在你是嫖客了。另一只手说,你骂吧。有时候,我也觉得我活得不像个人……而后,两只手都沉默了,手与手在沉默中慢慢地、一点一点地活泛,一点一点地响应。接着,呼国庆抓起谢丽娟的那只手贴在了自己的脸上。在这一刻,呼国庆竟然掉泪了,有两行咸咸的泪水从他眼里流了下来,滴在了谢丽娟的手上,一滴,两滴,终于,泪水化开了心上的坚冰……
谢丽娟慢慢地睁开眼睛,望着他,久久之后,她说:“想我吗?”呼国庆垂下泪眼,默默地点了一下头。谢丽娟又说:“想我的身体?”呼国庆迟疑了一下,就老老实实地说:“也想。”后来,谢丽娟慢慢地坐起身来,猛地抱住了呼国庆,喃喃地说:“想死你了……”
此后的三天,是金屋藏娇的三天,也是如胶似漆的三天。在这三天里,呼国庆是一阵清楚一阵糊涂,清楚的时候,他觉得他像是一个“偷儿”,他是在“火中取栗”,惶惶不安的程度像是到了世界的末日!于是,与小谢相处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珍贵的,都成了他的最后一刻。他摸遍了她的每一寸肌肤,吻遍了她的每一丝乌发,他与她紧紧地粘连在一起,一次又一次地冲击那隐在草丛中的湖泊。他的手,他的眼,他的心都在贪婪地咀嚼这难得的爱情之果。他每一次深入都像是在走向深渊,就像是在万丈深渊里探险一样,他是在战栗中欢乐,在欢乐中战栗,那精神上的战栗使他加倍地疯狂和野蛮!那就像是他自己在破坏自己,在玩一种走向堕落的游戏。
可他心里始终藏着一种不安,他说不清这不安到底是什么,可他就是不安!当他糊涂的时候,他又清醒地说着一些傻话。他说,你真白呀,你怎么这么白哪?他说,你的嘴,我最喜欢的就是你的嘴,你的嘴就像是水蜜桃,就像是花蕊做成的肉肉,就像是那个那个那个……鲜艳欲滴鲜嫩可口的那个,吃了还想吃。他说,我睡了,我就这样睡了,我就睡在你的身体里边,我真睡了……
谢丽娟却始终都是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