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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妈妈和你医院的同事不是都要来吗?”
“跟他们说我们要出去玩,不就得了?”
“那么,我们和奶奶他们一起出去玩好了。”
弘美在一旁提议。
“我们可以在元月二、三号那两天出发。”
修平特别强调二号和三号,以示自己的清白,然后站起来,说道:
“我要去睡了。”
他从书房拿出一本相当于安眠药的围棋范本,走进卧房,扭开枕头边的台灯,发现
两床棉被之间还是有缝隙。
回想起来,从第一次注意到缝隙的存在直到现在,转眼间已过了一年,起初修平以
为只是偶发事件,后来才知道那是妻子有意的行为。
两床棉被之间缝隙的宽窄,每天都有所不同。到目前为止,分得最开的一次是芳子
在机场撞见叶子的那个晚上,相距大约有五十公分远。后来,这个缝隙虽然始终存在,
但距离却逐渐缩小,现在如果由上往下看,已经快看不出来了。
修平脱掉睡袍,慢慢地躺进被窝里。他把脚伸往妻子被窝方向,随即触到榻榻米粗
糙的表面,宽度大约只有十公分,自从发现缝隙至今,今天可能是距离最小的一次。
修平把脚跟在榻榻米上来回轻搓,突然想起弘美说过的话。
“妈妈说爸爸今天是去约会。”
倘若妻子果真知道自己和叶子见面的事,那么缝隙的缩小又代表什么意义呢?是表
示她已不在乎自己在外面做些什么,还是只要逢场作戏,她就会睁一眼闭一眼?
修平在微暗的光线中思索着,竟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正如气象局的预报,过年期间天气都相当稳定温和。
修平在三十号那天出外打了一下午的高尔夫球,不过除夕夜和元旦倒都是在家度过。
根据修平儿时的记忆,元旦当天你父总是显得极为慎重。清早起来立即穿上不轻易
出笼的的日本式大礼服,在神坛上供奉水酒,然后合掌祈祷。全家人都跟着父亲依样画
葫芦,再一一向父亲说几句新年的吉祥话。
“恭贺新禧,今年请多加照顾。”
听到这些话之后,父亲就缓缓地对我们点头致意。
幼年时期,修平总是担心自己无法顺畅地把这些话一口气说完,进人大学之后,他
开始对父亲过于慎重的态度,感到有些不满。
然而,长年的习惯已经成为一种固定的模式,一旦缺乏这些例行仪式,修平就觉得
缺乏过年的气氛。
反观速见家里现在过年的情况,实在是简单多了。
先别说别的,在修平家里根本找不到神龛或佛坛。因为住在公寓里不易挪出空间放
置神龛,至于佛坛,则设在静冈的兄长家里。既然没有供奉水酒和参拜的场所,那些例
行仪式自然就免了,何况,让他们一家三口穿上大礼服中规中矩地互道新年快乐,也未
免太慎重其事了。
因此,元旦的早上,妻子只在吃饭之前,对修平说一声“新年快乐”,而修平本人
还穿着睡衣,坐在餐桌边的椅子上,一点威严的样子也没有。
这也无怪乎父权曾日益低落。修平认为各家各户设置神龛是恢复父权的先决条件,
对于这个看法,广濑也深表同感。
然而,在现实生活里,修平和广濑始终没有在家中摆设神龛。他们担心此举将被人
讥笑为思想落伍,再说,企图以神龛恢复父权的想法实在太天真了。
尽管如此,当芳子为自己倒酒,以及弘美收到压岁钱,欢天喜地道谢时,修平总算
还能感觉到一丝丝过年的气氛。
元旦下午,弘美和朋友一起到初诣玩,而修平喝过酒后有点懒得出门,于是就待在
家里看看新年贺卡,补寄一些信,以及欣赏电视的特别节目。
傍晚,弘美还没有回来,修平就和芳子一起吃晚饭,又喝了一点酒,相对浅酌虽然
相当宁静,却有点乏味,突然间,芳子把酒瓶拿到修平面前。
“要不要再喝一点?”
芳子甚少主动为修平斟酒,此举令修平有点受宠若惊。
“怎么都不像在过年啊?”
从前,每当想到新羊即将来临,修平总会涌起一股兴奋的感觉,但是最近这十年来,
那种兴奋的感觉却已逐渐消失了。
“你今年几岁啦?”
“今天又不是我的生日。”
“快说嘛!”
“我不是小你七岁吗?”
“这么说,是四十一岁罗!”
“才不是呢!”
也许是喝酒的缘故,芳子的脸颊红通通的,宛如害羞的少女。
“唉,眼看着我也快五十了。”
“可是,你应该没有遗憾才对。”
“对,对……”
修平发觉芳子的话里含有讽刺的意味,于是立刻反击:
“那是因为和你在一起的缘故。”
“别奉承我了。”
“我说的是真心话。”
修平的这句话说得令芳子害羞地低下头去。
“明天我们到神社参拜好不好?”
这种含情脉脉的气氛反而令修平感到有点不自在,因此他立刻改变话题。
“要去哪里呢?”
“就在这附近,怎么样?”
“那我们到冰川神社好了。”
修平倒不在乎神社的有名与否,他只希望去的地方不太多人。
“我们是不是傍晚去?”
修平想到自己和叶子的约会,心头震了一下,却故作镇定地回答:
“我已经跟同事说好了,叫他们三号再来家里玩。”
“明天晚上哥哥和妈妈他们要来哦!”
“我会早点回来的。”
修平把酒杯里的酒喝完,又改变话题。
“这么晚了,弘美怎么还没回来呢?”
“她说还要顺便到朋友家。”
和芳子面对面坐在一起,修平实在有点不自在,于是不一会儿就结束晚餐,进浴室
洗澡,然后继续看电视。
根据传统的说法,大年初一晚上都会作梦,二号清晨起来,修平却记不得自己到底
有没有作梦。
“梦到富士山是不是很吉利?”
弘美的朋友教她在睡觉前祈祷,结果如愿以偿。梦见富士山,令她高兴万分。
“今年我的运气一定很好。”
修平非常不解,仅仅一个梦有什么好令人高兴,因为他不明白这种心情就是年轻人
的特质。
吃过早饭之后,他们一家人围坐在客厅里,欣赏一部滑稽大喜剧,直到下午两点钟,
修平对芳子问道:
“我们该去拜拜了吧!”
“真的要去吗?”
原来芳子把修平昨天说的话当成开玩笑。
“你真的愿意跟我一起出去吗?”
“当然罗!怎么了?”
芳子不作声,于是修平拉着女儿一起走,弘美却表示昨天已经玩了一整天,今天不
想出门。
“爸,你还是跟妈妈两个人好好地出去约会吧!”
“我们只是在附近的神社拜拜啦!”
“到那种地方不好啦!我看还是到明治神宫或成田山比较好。”
最近,弘美经常游说他们夫妻俩出外游玩,到底是因为她长大了,不愿意和父母长
时间相处,还是有意撮合父母的感情呢?
从家里出发,只要搭两站的电车,再步行五分钟就可以抵达冰川神社。
在家的时候看到阳光普照,还以为天气相当温暖,没想到一出了门,寒风立刻扑身
而来,而且风中不时有雪花飘舞着。
修平在夹克上加了一件大衣,芳子则穿着毛皮的短大衣。
“好美的雪花哦!”
“令人捉摸不定的雪花。”
并肩走在街上,修平想到自己已经很久没有和妻子一起出门了。尤其是这一年来,
由于怀疑芳子的忠实,他更是提不起一同出门的兴致。
但是,修平已经不打算再追究芳子是否红杏出墙了。
修平相当清楚,外遇并不是第三者能从旁控制的,最重要的还是要看当事人有没有
建立适可而止的观念,以及能否依照这个观念行事。
就这点而言,修平对妻子有十足的信心。这几个月来,芳子变得特别温柔,并且在
表现出相当信任修平的态度,就是最佳的证据。
“下次我带你去吃河豚,你还没吃过吧?”
“你真的要带我去啊?”
“向岛那里有一家,虽然远了点,可是很好吃。”
芳子没有回答。究竟要不要去,如果时间方便的话,她是一定会去的。
修平本以为年假期间人们多半待在家里,没想到神社里居然人满为患,其中有很多
穿着和服的年轻女性。
修平和芳子夹在人群之中,来到正殿。他们先添了点香火钱,然后合掌膜拜。
“去年终于平平安安地顺利度过,也请保佑今年我们一家人健康快乐。”
修平在心里如此祈祷,站起来时看到身边的芳子依然闭着双眼,口中吟吟有词。于
是,修平又再度合掌许下心愿:
“这个愿望虽然相当自私,不过还是请神明保佑我和叶子也能顺顺利利地继续下
去。……”
吟到这里,修平叹了一口气,才又继续吟着:
“再过一、两年我会见好就收……”
说完之后,修平抬起头来,芳子也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