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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莉想了一两分钟,答道:“是的,她的确不容易受影响——也许我应该说不容易受很大影响。”
“许多姑娘要是像她那样引起大家爱慕——比方说夏天在她伯伯家受到那般殷勤对待,就会被影响得飘飘然起来。”
“在柯克帕特里克先生家?”
“对。其中有个亨德逊先生,年轻的律师,也就是说正在学法律。不过,他有一大笔私人财产,很可能还要再得到些,因此他学法律只是为了消遣。亨德逊先生疯狂地爱上了她。我承认,做母亲的爱夸自己的孩子好。不过,这件事决不是我的错觉,柯克帕特里克夫妇都看了出来。柯克帕特里克太太在写给我的一封信中说,可怜的亨德逊先生准备去瑞士度长假,毫无疑问是想借此忘掉辛西娅。但她认为他会发现他跑到哪里他的心都会‘依然被拴着’。她引用的这句话非常妙,词用得好。莫莉,亲爱的,什么时候你得认识认识柯克帕特里克婶婶,她是那种我所说的心灵真正高雅的女人。”
“我不禁在想,可惜辛西娅没有告诉他们她已经订婚。”
“那不是订婚,亲爱的!我得给你说多少遍?”
“那不叫订婚叫什么?”
“我不知道你有什么必要非得给那起个名称。说实在的,你所说的‘那’到底指什么我都不明白。你应该尽量把话说清楚。这是英国语言的首要原则之一。的确,哲学家也许会问如果我们不能使我们的意思让人听明白,我们要语言还有什么用?”
“可是辛西娅和罗杰之间总有些关系吧。比方说,他们彼此之间比我和奥斯本之间关系要深。我该把它叫做什么呢?”
“你不应该把自己的名字同任何一个未婚小伙子的名字排在一起。想教会你点规矩可真难啊,孩子。也许有人会说亲爱的辛西娅和罗杰之间有一种特殊关系,但很难说明它的性质。我断定她不愿意提到它就是为了这个原因。莫莉,这是咱们两个之间说的话,我确实有时在想,他们的事到头来会落个一场空。他出国这么久,我们私下里可以学,辛西娅也不是个死心塌地忠贞不渝的人。我知道她曾经非常着迷于——算了,那桩小事早已过去。她对亨德逊先生非常客气,这是她的处世作风。我想这种作风是我遗传给她的。我当姑娘的时候,就为追我的恋人们所颠倒,怎么也不能把他们从心里赶走。你没听亲爱的爸爸说过老乡绅或者亲爱的奥斯本的情况吗?我们好像有很长时间没看到过奥斯本,也没听到过他的消息。不过,我想他肯定身体不错,不然的话,我们早就听说了。”
“我相信他身体很好。前几天有人说他们碰见他骑着马——我想起来了,是古迪纳夫太太说的——看样子气色不错,好几年没见他这么壮实了。”
“是吗?我听了真高兴。我一直喜欢奥斯本。你可知道我从没看上过罗杰?当然,我很尊重他。可是他和亨德逊先生无法比!亨德逊先生那么英俊,那么有教养,戴的手套都是霍必冈店的名牌货。”
的确,她们已有很久没有见到奥斯本·哈姆利了。但是,像人问常有的情况那样,她们刚说到他,他就到了。就在吉布森先生出门的第二天,吉布森太太接到伦敦那家人的通知——这样的通知如今已不像从前那样常见了——叫她到托尔斯庄园里去找一本书,要么是一部稿子,反正是这样那样的什么东西;是卡姆纳夫人要的,久病之人脾气不好,要什么都要得很急。这正是她求之不得的好差事:天气不好,可以外出散散心,因此她心情豁然开朗。此事既然托她办,便是信得过她,器重她,出去跑一趟也是变化变化生活,还可以坐着轻便马车在那条高级林荫道上飞驰。到了庄园后,暂且做做那座她从前非常熟悉的大宅子的女主人,得意一番。她一时热情,要莫莉赔她一块去。但当莫莉找了个原因,表示愿意留在家里时,她也丝毫不觉得遗憾。上午十一点,吉布森太太出发了,从头到脚都是星期天的最佳打扮(这是仆人的话,她自己可不愿听这种话)。她如此盛妆,是为了叫托尔斯庄园的仆人们瞧得起她。那里除了仆人们外,她不会见到任何人,也不会有谁看见她。
“亲爱的,我下午才能回来。但我希望你不会觉得闷。我想你不会的。亲爱的,你有点像我,与人相处和独自一人同样寂寞——这是一位大作家说的,说得好。”
吉布森太太前去一个人享受托尔斯庄园,莫莉便一个人占有这个家,两人各得其所,同样快活。她大着胆子吩咐把她的午饭用托盘送到客厅,这样她可以一边看书,一边吃三明治。她吃了一半,说是奥斯本·哈姆利先生来访。奥斯本进来了,满脸病容,不像半瞎的古迪纳夫太太所说的那样壮实。
“我不是来找你的,莫莉,”他寒喧过后说,“我原以为你父亲在家里,便觉得午饭时间来最好。”他已经迫不及待地坐了下来,弯着腰,神态倦怠。这似乎已是他的习惯姿势了,再不理会坐相如何。
“我希望你找他与他的业务无关吧?”莫莉问道。她不知道暗示他的健康问题是否合适,但她的确关心他,不得不问。
“不,有关,有关。你看我可不可以吃块饼干,喝杯红酒?别,别摇铃再要了。这里的我就吃不了。我只需吃一口。这就完全够了,谢谢你。你父亲什么时候回来?”
“他被叫到伦敦去了。卡姆纳夫人病又重了。我想要做什么手术,但我不清楚。他明天晚上回来。”
“很好,到时我等他。也许等到他来时会好一些了。我想我这病只是我幻想出来的,我希望你父亲也对我这么说。恐怕他会笑话我,但我不在乎。他对爱幻想的病人总是很严厉的,你说是不是,莫莉?”
莫莉在想,如果她父亲看到奥斯本这个时候的样子,他既不会笑他幻想,也不会对他严厉的。但她只说道:“你知道,爸爸对什么事情都爱开玩笑。他见到那么多不幸,开个玩笑可以轻松轻松心情。”
“你说得很对。世界上有很多不幸,我觉得这个世界绝不是个非常幸福的地方。辛西娅也去伦敦啦?”他停顿了一下,补充道:”我很想再见见她。可怜的罗杰老弟!他非常爱她呀,莫莉。”他的声音与态度起了变化,使莫莉深受影响,她不知如何回答他。
“妈妈去托尔斯庄园了,”过了一阵她开始说,“卡姆纳夫人需要几样东西,只有妈妈能找到。她没能见上你会很遗憾的。我们昨天还在说你,妈妈说我们好久没见你了。”
“我觉得我已经变得对一切都无所谓了。我老感到有病,困乏无力,只能在父亲面前支撑个没病的样子。”
你为什么不来找爸爸?”莫莉问,“或者写信给他?”
“我说不清。我是听之任之,有时轻一些,有时重一些,今天才鼓起勇气,来听听你父亲怎么说。似乎一切都没用。
很抱歉他不在。不过只去两天。他一回来我就叫他过去看你:铲律.奠莉,可别叫他吓了我父亲,,,他靠椅子扶手撑直身
“记住,莫莉,可别叫他吓了我父亲,”他靠椅于扶手撑直体,一时急切地说,“但愿上帝保佑罗杰回来!”他说着又坐回原来的姿势。
“我能理解你,”莫莉说,“你觉得自己病很重。但莫不是刚才累了的缘故?”她拿不准是否了解他的心思,但她回话时还是不由自主地想到什么就实说什么。
“说也是,有时候我确实觉得自己病很重,过一阵子又觉得只不过是生活不顺心使我胡思乱想。”沉默了一阵后,他好像突然下了决心,又说:“你知道,还有人得靠我养活——指望着我健健康康。你还没忘记那天在我家书房里你听到的事情吧。没忘,我知道你没忘。从那时起,我常从你眼神里看出你在想那件事。那时我还不了解你,现在我以为已经了解了。”
“别说这么快,”莫莉说,“休息一下。没有人会打断你。我继续做我的活,你说什么我都听着呢。”她见他脸色异常苍白,不由心里惊慌。
“谢谢你。”过了一会儿后,他鼓足了勇气,像讲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一样平平静静地讲了起来。
“我的妻子名叫埃梅。自然是埃梅·哈姆利。她住在温彻斯特附近的一个叫毕晓普菲尔德的村子里。你记下来,但不要给别人看。她是法国人,罗马天主教徒,原来当过佣人。她是个百分之百的好女人。我不能说我是多么爱她。我不敢说。有一次我本想告诉辛西娅,但她似乎不十分愿意把我当哥哥看。也许她是因有了一层新关系而不好意思吧。不过,你还是照样代我问候她。想到还有个人知道我的秘密,这对我是个安慰。莫莉,你就像我们家的人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