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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人兄弟的尸体搞定了?”我问。
“嗯!很漂亮的一个机动,直接就从襟翼上被甩出去了,小鸟球!”刘挖挖双手摆出打高尔夫的姿势,虚空一挥。我走到舷窗往外看去,机翼上已经看不到那熟悉的红色身影了,略微松了一口气。至于它是掉到乞力马扎罗山顶跟豹子作伴,还是掉到肯尼亚草原上被狮子吃掉,就不是我关心的问题了。
“你就是小马同志吧?”
我身后传来一个浑厚的声音。我连忙转身,看到一个身材高大的老人站在身后,他穿着一身和姜维一样的航空制服,戴着一副木质黑框眼镜,留着花白的络腮胡。
小空姐笑嘻嘻地说:“这是我们机长,叫祝佳音。”
机长笑眯眯地向我伸出手:“小姜跟我说了,朋友你关键时刻见义勇为,是个好公民,我想当面致谢。”我跟他握了握手,脸上勉强在笑,心里却惊骇到了极点。
祝佳音现在已经被黑鬼上了身,他跑到后舱,那么姜维肯定是出什么岔子了。而刘挖挖和小空姐其中一个人是内鬼,我没法跟他们说出真相——也就是说,现在的我,是孤军奋斗。
这架飞机上,只剩下两百具尸体不算我的敌人……想想就让人沮丧。
“姜维呢?”我问。
“按照规定驾驶舱是不能离开人的。不过小姜一个人能应付,他的技术很好,我们要信任年轻人,给他们机会,让他们成长。”祝佳音慈祥地说,像是个循循善诱的生活辅导员。他拿起一瓶香槟:“来,咱们喝一杯,好好庆祝一下。”小空姐从工作间拿出几个玻璃杯,每杯都倒了一点。那香槟是鲜红色的,好似鲜血。
“让我们同舟共济,顺利回国。”祝佳音举起酒杯,我没办法,只好跟其他两个人一齐举杯,互相碰了碰。不过我只是沾了沾唇,这酒我可不敢喝下去。刘挖挖倒是不客气,一饮而尽,还意犹未尽地舔舔嘴唇,开口嚷嚷道:“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你说这同一趟航班喝酒告白,得修多少年啊?”小空姐一脚踩下去,踩得刘挖挖惨叫连连,她的脸色变得绯红。
“您一直负责这趟航线吗?”我斟字酌句,想套出姜维的下落。祝佳音似乎很喜欢这个问题,他挥动着手臂说:“我一入伍,就飞特种运输,这都几十年光景了。我的青春和热血,都奉献给了这个事业。随便说出个什么任务,就够写本小说的。不是我摆老资格,我为公司运过的怪东西,比你们玩魔兽刷的日常都多。”
“给我们说两件吧!”小空姐瞪大了眼睛,一脸期待。
祝佳音摆摆手:“不能说,不能说,有纪律。”他看小空姐撅起嘴来,为难地摸了摸头,“要不这样吧,圣诞节快到了,我就给你们唱首圣诞歌当祝福。别看我现在这样子,年轻的时候,可是块文工团的料子哟。”
其他两个人一齐鼓掌叫好,我却寒毛倒竖,无论如何也得阻止他唱出来。赶尸铃一摇,这两百多具尸体不定会出什么乱子。我迅速扫视,发现在过道的地板上摆满了电线,这应该是刘挖挖刚才赶尸时还没来得及收起的线材。
我端起酒杯朝前走去,装作被电线绊倒,哎呀一声,一杯红酒全洒在了祝佳音的胸前。为了装得真实,我一下子扑倒在地,表现得极为狼狈,就连因扎吉都挑不出什么毛病。等我再爬起来,看到祝佳音的胸前渍出一大片红色,好似中了枪伤。我赶紧道歉,祝佳音大度地挥了挥手:“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年轻人摔跤,很平常嘛。”
我表面装作很平静,可心思却活络起来。我刚才倒地时,看到许多僵尸的脚踝都接上了铜线,这些铜线又都连接到了一块蓄电池上,这是刘挖挖刚才赶尸时摆的电路。我想如果有这块蓄电池,说不定能启动无线电台。
“机长,我还有套备用制服,先给你换上去吧。”小空姐嗔怪地瞪了我一眼。祝佳音招招手:“来来来,小马同志,喝完了这杯再说吧。”这次我躲不过去,只得硬着头皮喝了一口。
才入口几滴,我便咣当一下,晕了过去。等我再度醒来时,发现自己在座椅上被安全带和缚仙索捆了个结实,脑门痒痒的,估计还被抹了把朱砂泥。祝佳音和刘挖挖盯着我,神色都很严肃。
“喂……你们这是做什么?”我扭动身躯。
祝佳音一改刚才的慈祥,背着手严厉地问道:“小马同志,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要登上这个航班?”
“我不是说过了吗?我在机场碰到会长,从他那里弄到的许可,想赶回国去开会。老刘,你刚才不是说,我是因为八字命硬,才被允许登机的吗?”
刘挖挖冷笑着扔过来一张纸:“我刚才重新算过你的八字了,你八字的命根本就不硬,这说明什么?这说明不是你有问题,就是你的身份有问题。”
“好吧,其实我不是亲生的,这个故事得追溯到‘文化大革命’……”我想拖延时间。八字四柱什么的,我不懂,看刘挖挖的表情不像是骗人。现在回想起来,会长只拿到我护照上的出生年月日,就欣然允许我登机,确实透着点蹊跷。
这时小空姐从我身后走过来,一脸兴奋:“我刚才下去货舱查看过了,有一台无线电设备,刚组装上。”三个人一起转向我,表情意味深长。我现在真是百口莫辩,只得开口道:“姜维呢?”
刘挖挖冷哼一声:“你叫诸葛亮来也没用!”
祝佳音问小空姐:“你还有什么发现?”小空姐想了一下:“有一个木箱子被撬开了一条缝。”祝佳音吩咐道:“刘总,你跟她下去帮忙弄开箱子,看看小马同志到底藏了些什么东西。”刘挖挖跟着小空姐再度爬了下去,祝佳音当着我的面踱着步子过去,“咣”的一声把气密门关上,又把餐车推到上面去。这个门是向上开的,被这么一压,底下的人便无法开启了。
“马先生,圣诞快乐。”祝佳音的声音变了,他的脸变得狰狞,印堂开始发黑。他摸摸自己的额头,自嘲地笑道:“按照你们中国人的理论,印堂发黑是要倒霉,这对我们黑人,可真是赤裸裸的种族歧视。”
“你到底是谁?”这种时候,我反而冷静下来。
“你难道不记得我了?”祝佳音的脸色变得更黑了。
我盯着他的脸,脑海中慢慢浮现出一张脸庞,我不由得大叫道:“你!你是那个办事员!”我在出发之前,有一个黑人办事员告诉我有包机可以回北京,我才踏上了这一趟诡异之旅。
祝佳音看到我想起来了,欣慰一笑:“不错,正是我。”
“买通了会长让我登机的人,也是你吧?”
“不,我买通的是他的助手。会长不懂算命,我让那助手算出错误的八字,这才让你顺利登机。可惜我爬上飞机以后发生了意外事故,只好以如今这副面目与你相见。”祝佳音做了个遗憾的手势。
“为什么是我?”祝佳音咧开嘴笑了:“我可不是电影里的反派Boss,什么事情都要在最后时刻说出来。我现在只想在这客舱里高歌一曲赶尸人之歌。我在飞机外唱了很久,在驾驶舱唱了很久,现在终于可以在客舱里唱给你听,唱给他们听了。”他回过头,冲着那些尸体比了个轻佻的手势。过道上的线路已经重新接驳过了,每一具尸体的脚踝都缠上了电线。
祝佳音伸开双臂,右脚踩着古朴的鼓点,放声歌唱:
“Jumping through the road.”
座位上的尸体都躁动起来。
“In a corpse open grave.”
小桌板和安全带噼里啪啦地纷纷弹开。
“Over the fields we go.”
空调的风口吹出了阴森森的风,尸体们从座位上站起来。
“Screaming all the way.”
尸体们纷纷迈着僵硬的步子走出座椅,站去过道。
“Oh,Jingle bells,jingle bells,Jingle all the way.”
尸体们在过道站成了一排,跟随着祝佳音的节奏一起跳起来。祝佳音原本的相貌变得模糊不清,整个五官都快扭曲成旋涡了。黑人的节奏感本来就是最强的,他赶起的尸体,行动起来也极具节奏,比普通赶尸匠带的那种僵硬尸体更为鲜活。
整架飞机因为这整齐的舞步而颤抖起来,左右剧烈地摇摆着。
“颤抖吧,你们这些混蛋!我要让你们看看,谁说黑人不可以赶尸?我赶的尸体,是最优秀的!”祝佳音尖叫道。他带着尸体走过我的身边,朝着后舱的舱门走去。
听起来这里面隐藏着一个悲惨的故事,但我已经顾不上这些了。看他的架势,是要强行把舱门打开,带着尸体跳下去。姑且不说那两百具尸体,单是高空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