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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众人用完饭,相公们赶忙将桌子收拾得干干净净,小伙计又殷勤地添了一道茶水,然后才逃到厨房里狼吞虎咽去了。跟着凫了个洪水,他们那已经在咕咕作响,并不断抗议示威着的肚子,终于得到了犒赏。
见陈德润谢铁成的精神好了许多,老秀才跟老神仙这才问起了城里的情况。
昨天,准确的说应当是前天,谢铁成吆着马车,在陈德润的陪同下到省城去提轧花机。省城到底是省城,地方大街道宽衙门高人也多。装好车天已擦黑,谢铁成陈德润准备就近找一家车马店就餐喂马。人都好说,牲口可就不同了,那么重的车,得靠它一步一步地往回拉。两个人都商量着将马喂饱再让它美美的歇上一阵,等后半夜街上没人天气也凉快了再上路。估摸着在天亮时,差不多也就到家了。
凌晨,喧嚣了一天的大都市果然变得静悄悄的。刚上路不久,从东南西北四个不同的方向,徒然升起了红黄蓝绿四种不同颜色的信号弹。正惊疑间,四下里徒然枪声大作,紧接着,东北方向又传来了隆隆的炮声。子弹带着尖锐的哨音,像飞蝗般的擦肩而过,寥若晨星的几家灯火也相继熄灭,只剩下了枪炮弹编织而成的火网。
西安省可不比南河镇,在南河镇失急时,闪身往谁家的猪圈里一钻,便万事大吉了。在这里甭说藏人藏牲口,就连藏只鸡的地方,都没有。在一个大户人家的门洞里俩人刚蹲了下来,枣红马却扑通一声栽倒在血泊中。
月落星稀,枪炮声终于稀疏了下来。这时,两面的屋脊上已经爬满了人,街巷里也有人影贴着墙壁一边射击,一边躲躲闪闪地向前挪动着。
古城笼罩在一片恐怖的气氛中,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硝烟味,不远处偶尔还能听到一两声枪响。人们知道出了事出了大事,却无从知道出了什么大事,更无人敢出来打问。除了躲在门洞里的陈德润跟谢铁成外,就是倒在血泊中的枣红马。枣红马的浑身,已经被打成了马蜂窝,殷红的鲜血,已经曲里拐弯地流到了马路的两侧。
拂晓,在一声接一声的哨音后面,是一阵又一阵踢踢踏踏的脚步声。大街上几乎是十步一岗五步一哨,荷枪实弹的士兵们在长官的带领下,开始挨家挨户地扣开大门盘查着户口。整个省城,已全部戒严了。
陈德润跟谢铁成很快的暴露了。七八个士兵立即围了上来,指向他们的,是七八个黑洞洞的枪口。
“干啥的?”一个挎着盒子炮的长官,厉声地问道。
“报丧的!”你的砧子我的鎯头,谢铁成针尖对麦芒,以牙还牙地说。痛失爱马正无处发泄,他的气不打一处来,因此上言出硬如杈齿。
“他妈的,我叫你嘴硬!”说着,一个抡圆的巴掌飞了过来。
“老总息怒,他是个打铁的。一个粗人,犯不着跟他较。。。。。。”陈德润赶忙打着圆场。他的一句话还没说完,只听“啪”的一声,那个抡圆的巴掌,正好扇在了他刚刚抱起的拳头上。忍着疼痛陈德润将二两银子,就势放在了那个还没来得及收回的巴掌上,并将其直着的手指,慢慢地窝了回去。
“老总,我们是阳都人,是进城来提轧花机的。不信咧你看。。。。。。”指了指倒在血泊中的枣红马,又指了指马车上的轧花机,陈德润说。
“打开看看!”背盒子炮的吩咐道。他的注意力果然沿着陈德润的手指,从枣红马又移到了轧花机上。几个当兵的一哄而上,用刺刀撬开了轧花机的包装箱,一个干蚂螂似的瘦猴子还趴上车将轧花机的槐木踏板踩了两下,却并没踩动。
“啥家伙?”背盒子炮的,问干蚂螂道。
“报告排长!不——不像是大——大炮。”挠着头干蚂螂答非所问地说。看来,他也不认识这玩意儿。
“瓷锤一个。走!咱们走。”骂了干蚂螂一句后,“盒子炮”拧尻子就走。几个当兵的随即跟了上去。显个勤,打个盆。没想舔尻子竟舔在痔疮上,在小跑了几步后,干蚂螂也垂头丧气地跟了上去。
举目无亲,情况是那样的复杂,秩序又是如此的混乱,被打死的枣红马,也由脚力变成了负担。举人见了兵,有理说不清。一向都是成竹在胸的陈德润,这时竟乱了方寸。
正所谓“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就在这个节骨眼上,王士奇正好带着一队士兵走了过来。正无计可施,陈德润不觉眼前一亮,于是急忙迎了上去。
“是陈先生。你咋在这儿?”王士奇吃惊地问道。他也看见了陈德润。
“唉,一言难尽。。。。。。”陈德润指着车和马接着说:“我们是来提轧花机的。昨天来时还好好的,谁想今天竟。。。。。。”
“反正了。事前说好了的,昨晚起事。”王士奇说。
“反正了,反正是咋回事?到底是反了还是正了?”举人陈德润,这一次却说了外行话。
“反正就是起义。清政府被推翻了。省城已经光复,已经是革命军的天下。”王士奇解释道。
“反正,起义,光复?革命军。。。。。。”陈德润聪明一世,却糊涂一时。
“是这,你先回去。回头我再慢慢跟你说。”说着王士奇掏出一张卡片,递给了陈德润。
“准行证?”陈德润茫然地说。
“是的。全城都已戒严。没有这慢说人,就是鹰鹞,也甭想出城。我还有急事,陈山长你一路多加小心。”说完,王士奇就急急忙忙地追他的队伍去了。
所谓的“准行证”,不过是一张石印的硬纸片片。做工虽然粗糙了些,但“陕西军政府”的大红印章,看起来却颇有些分量。
卸掉死马后谢铁成驾着辕,陈德润拉着梢,四条腿艰难地挪动着,向着西门。一路上,果然不断有人拦住他们进行盘查。这张看似粗糙的“准行证”果然是不同凡响,紧要处陈德润只要拿出它,一句话也无须多说,便顺利地通过了。
西门紧关,而且有重兵把守。高大的城门楼上,还蹲着几门重机关炮。城门口拥了一大堆人,却一个也出不去。走到离城门一箭之地处,突然跨塔一声,两支长枪交叉在一起拦住了二人的去路。陈德润急忙又一次地摸出了那张“准行证”,士兵们却既不看也不说话更不放行。
带队的年轻军官虽然接过去看了看,却也是犹豫着不置可否。见马车里套的不是马也不是骡子而是人,那些出不了城的,都将好笑的目光,投向了陈德润跟谢铁成。
正不知所措,突然随着一阵由远而近由疾而徐马蹄声,三人三骑一前两后地来到了西门口。走在前面的已经翻身下马,无论行头还是派头,看上去至少是个将军。年轻军官转过身脚跟一碰,“啪”地便是一个立正。行过军礼后,他一手接过将军手中的马缰,一手顺便将陈德润的“准行证”递了过去。
“哪儿来的?”将军问道。他的声音听起来像是在撞钟,但脸色看起来还比较和悦。
“长官,我们是阳都来的。”陈德润不卑不亢地回答说。看来,出得了出不了这个门,就看将军点头还是摇头了。
“我问的是这。”将军扬了扬拿在手里的“准行证”,同时也提高了嗓门。
“噢,是陆军学堂王士奇给的。”陈德润实话实说道。
“王士奇,你认识他?”将军一边问一边上下打量着陈德润。听口气他认识王士奇,但对陈德润也认识王士奇,却尚存疑义。
“认识。他给我们学堂带军体课,是个兼职教员。”陈德润解释道。
“哦,听说过。好像是个什么实业学堂。”眼前这个温文儒雅的陈德润,跟那个雄赳赳气昂昂的王士奇,在将军心目中的距离,终于缩小了。
“南河实业学堂。”陈德润说。
“对对对,是南河实业学堂。先生请。”将军一边说一边吩咐开门放行。
“多谢长官!不过。。。。。。”指着套在马车辕里的谢铁成,陈德润不觉有些为难。
“牲口呢?”看着套在马车辕里的谢铁成,将军惊讶地问道。
“哼!还好意思问?被你们打死咧。”套在车辕里的谢铁成,终于又按捺不住了。不禁又为他捏了把汗,陈德润正欲打圆场,将军却指着自己的坐骑笑呵呵地对谢铁成说:“实在对不起!这匹马,就归你了。”说完他又向陈德润抱了抱拳,然后健步登上了西门的箭楼。
年轻军官立即将马缰递向了陈德润。陈德润正要坚辞不受,不想却被谢铁成一把逮了过去。惯于使唤牲口的谢铁成,这次却例外的没能将那匹战驹,塞进马车的车辕。费了九牛二虎的力气后,他不得不在叹了口气后,又将马缰还给了那个年轻的军官。
沉重的城门,终于在吱吱扭扭地呻吟声中,被打开了。刚才还在嘲笑陈德润跟谢铁成的人,瞬间又不得不刮目相看,而羡慕起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