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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县大人的美意,陈某受之有愧又却之不恭。烦请大人先代为向父母官致谢,容陈某忙完这一阵后,再到县衙当面致谢。”道听途说中,陈德润已知道在旬日前,有个新县令刚刚到任,却没料到这么快他就知道了自己办学的事,因此有些感动,还有些激动。
“先生不必客气。不知能否赐墨宝一副,卑人回去也好交差?”来人说。
“这。。。。。。只是笔下拙笨又蒙错爱,只好让邹大人见笑了。”说话间陈德润已拿出一个画轴来。来人连忙起身帮着陈德润绽了开来,只见四尺整张的横幅上,遒劲的行草书笔有虚实,字有俯仰,墨有浓淡,行有疏密,落款补白,印章点睛,浑然一体,气象万千。来人不觉眼前一亮,竟于不知不觉中读出声来:(一)
宠辱不惊,闲看庭前花开花落, 去留无意,静观天上云卷云舒。
“超凡脱俗又字字珠玑!”来人赞不绝口地说。在小心翼翼地收起画轴后他又接着说道:“先生如此厚礼,不知何以为报?”
“大人言重了。在下正有一事相求,但不知。。。。。。”陈德润欲言又止。
“先生但讲无妨,不必客气!”来人鼓励陈德润道。
“大人如此精通西学,不知能否屈尊为学生授课?”迟疑了一下后,陈德润终于鼓起勇气,说出了自己想说,却又觉实在难以启齿的心里话。
“原来如此?承蒙先生如此看重,自当不遗余力。只是惟恐不能准时,既误了先生又误了学生。”来人诚挚地说。
“无妨无妨。时间全以大人。”陈德润高兴地说。听到这句话,他似乎比拿到银票和地契时,还要激动。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说罢,来人便起身告辞说:“来日方长,咱们后会有期。”见挽留不住,陈德润急忙起身相送。
客人走后老神仙问陈德润说:“此人气度不凡,不知他作何公干?”陈德润回答说:“听说在衙门里当差,我也不便细问。”孙兰玉却说:“以我看,倒像个师爷。”
三个人正猜测揣摩,却见全副戎装的两个青年人,又一前一后地走了进来。
“请问,哪位是陈德润陈先生?”走在前面的青年拱手问道。
“在下便是。两位是。。。。。。”陈德润一边回答一边试探地问道。这两个赳赳武夫,显然不是前来求医问药的。
“西安陆军学堂的王志奇、陕西武备学堂的邓玉昆,拜见先生。”抢前一步,后面的邓玉昆跟王志奇站了个并排。说着,两个人同时向陈德润鞠了一躬。
“噢,原来是新军的两位弟兄。请到客房叙话。”陈德润客气地说。王志奇和邓玉昆也不客气,跟着陈德润便进了客房。
分宾主坐下后,陈德润一面招呼俩人用茶一面问道:“两位远道而来,不知有何见教?”邓玉昆回答说:“不不,我俩虽就读西安,却均为阳都土著。前已久仰先生大名,今又闻先生兴办新学,故冒昧前来讨扰。”王志奇又接着说道:“既是新学,想必要开设有军体课?”陈德润颇为惊讶地问:“军体课,何谓军体课?”王志奇说:“习文练武,强身健体,兼学军事,富国强兵。”见陈德润仍满目茫然,邓玉昆又解释说:“我以泱泱大国,却见欺于人,被辱之为‘东亚病夫’者,盖因民众多吸食鸦片,体质羸弱而又精神萎靡也。如长此以往,则难免正如林则徐林大人所言,‘中原几无可以御敌之兵,且无可以充饷之银矣’。”王志奇则更为慷慨激昂:“火药乃我四大发明之一,却反为夷人所用,并常以坚船利炮犯我疆土,掠我资源,又胁迫我签订阵前城下之盟,丧权辱国之约。今政府又是割地,又是赔款,实乃我等之奇耻大辱也。故必须唤醒民众,强身健体又兼学军事,方能雪我国耻,扬我国威,重振华夏。”为两个热血青年所感染,陈德润激动地说:“两位兄弟所言极是。但还不知能否助我一臂之力,共图兴教强国之举?”王志奇忽地站起来说:“国家兴亡,匹夫有则。兄弟自当义不容辞!”邓玉昆也跟着站起来说:“国荣我荣,国耻我耻。兄弟我也责无旁贷!”陈德润也霍地一下站了起来,三个人六只手紧紧地握在了一起。
继陈德润夫妇之后,南河镇还有一个人也开始忙碌起来,这便是佘有志。他又在催缴粮款,出乎意料的是,这次他竟没带那支乌黑而泛着蓝光的“铁狗娃子”,也没带那些凶神恶煞如狼似虎的团丁,而只有一个小书手拿着账本,一言不发地跟在他的尻子后头。佘有志那种狗眼看人低的霸气不见了,脸上甚至还堆了些皮笑肉不笑的皱褶。
山高皇帝远。庄稼人向来很少关心所谓的国家大事,他们所关心的,是自己那一亩三分地里的收成,跟老婆娃娃热炕头。百家姓他们有的也许还能说出“赵钱孙李”和“周吴郑王”,有的甚至还能说出“冯陈楮卫”与“蒋沈韩杨”,但再往后,能说出的就为数不多了。他们不知道天下竟还有姓“爱新觉罗”和“叶赫那拉”的,甚至误以为当今皇上就叫做“宣统”,而宣统的他爸就叫做“光绪”,他爷就叫做“同治”,他太爷则叫做“咸丰”。他们不知道自己的父母官姓甚名谁,也自觉不需要知道他们姓甚名谁,因为无论谁当皇上,谁当巡抚,谁当知县,种地的都得照章纳粮。照章纳粮,天经地义。
在南河阵一带,庄稼人只认识佘有志。佘有志是他们心目中最大的官。他们压根不知道县里新来了个父母官,自然更弄不明白佘有志的态度为什么在突然间,会发生如此巨大的变化。已经看惯了佘有志的凶神恶煞,而对他这张突然间堆满皱褶的笑脸,反而有些不习惯了。有的甚至还害怕看见这张堆满皱褶的笑脸,以为这皱褶里暗藏着的,应是更大的阴谋和杀机。他们都如数按时地缴齐了自家应缴的粮款,何况今年的收成还算不错,而粮款也是历年来最低的一次。
粮款收缴得如此顺利,更是出乎了佘有志的意料。过去的父母官,几乎无一例外地称老百姓为刁民,并要求在收缴粮款时不得心慈手软,而新来的父母官却翻过来称这些“刁民”为“衣食父母”,并当众训诫乡约和总乡约们不得借故刁难。过老百姓称知县为“父母大人”,眼下知县又称老百姓为“衣食父母”,到底谁是谁的父母,佘有志更糊涂了。
在听到这些训诫时,佘有志还暗自在一旁偷偷地冷笑过。万万没料到的是,新知县最后还将他单独留下来警告说:“若再敢耀武扬威欺压百姓,或者是恣意加码中饱私囊,我的水火棍,可是不认人的。”表面上佘有志虽唯唯诺诺连说不敢,但心里却在说:“就你能!能得都能给虼蚤绾笼头了。还没听说过哪朝哪代有哪个人,是带着微笑从那些刁民的口袋里,把粮款收齐的。出水才见两腿泥。别看眼下神气十足,回过头有你给我说好话的时候。骑驴看戏,咱们就走着瞧吧!”
佘有志彻底地失望了。骑着驴,他却没看到好戏,因为包括他佘有志在内,历朝历代所有人都是带着刀拿着枪,却还是没有把粮款收齐,而新知县却既不带刀又不拿枪只带着微笑,却将粮款收齐了。不但南河镇一带收齐了,其它各地也都收齐了,而且还赶在南河镇的前头收齐了。
在将妻子孙兰玉誊写清楚的书稿,细细地校对了两遍后,陈德润发现竟然是一字不差。在陕甘味精书院的刊书处,陈德润再三叮咛了有关事宜后,压在心里的一块石头,总算是落了地。回到县城时见时间尚早,陈德润折身向县衙走去,想借此机会,他拜访一下那个邹大人。除落实给学生授课的有关事宜外,他还想通过邹大人,就新任知县对南河实业学堂的大力支持,当面致谢。
“啊,是陈老爷。”一个干瘦老头从门房里迎了出来,跟陈德润打着招呼,或者说以打招呼的方式,履行着他看门的职责。陈德润并不认识干瘦老头,而干瘦老头却似乎认识他。
“来拜望一下邹大人。”陈德润不得不收住脚步说明来意。
“周大人,嗨呀!实在是不巧。周大人他不在县衙。”干瘦老头遗憾而且带着歉意地说。恰恰相反,他把陈德润所说“邹”字,又误听成了“周”字。反打正着,否定之否定。
“时候不早了,他也该回来了吧。”望了望西边的落晖,陈德润下意识地道。
“啊呀,这就难说了。上次他刚走,就有人远道来访,人家等了他整整一天,他却不见个人影,人家前脚刚走,得!他后脚又跟着回来了。”干瘦老头指了指大堂廊前那顶尘封已久的官轿,又接着抱怨说:“这个周大人也真是,自到任就一个人在外面到处跑,放着官轿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