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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到过去了,我也不相信你会回心转意。”他说了一番等于没说的话,范雪朋知道他的心思,拿了一笔钱给他作了补偿,两个人从此陌路。
范雪朋的侠女形象出名后,又在复旦、天一、大华等公司出演了《豹子头林冲》、《江湖情侠》、《虎口余生》、《荒江女侠》等一系列武打片,成为一九二零年代最耀眼的武侠女星。
看到范雪朋红成这样,文逸民自组公司拍戏,这样发片营利自己赚大头,肥水不流外人田。和范雪朋一合计,两个人当下决定自组公司,在徐家汇租了房子,班子是现成的,文逸民既编又导,其弟弟是摄影师,主角当仁不让的是范雪朋,还给公司取了一个名字:强华。强华公司成立不久,武侠片却一落千丈,范雪朋说:“怎么就那么倒霉,我们自己做老板,武侠片就没人看了。”文逸民说:“热过了头肯定就是冷,但是人是活的,我们不能死心眼,我不相信你范雪朋只会打打杀杀,你改变形象演别的,说不定更多人要看。”他这样一说,范雪朋渐渐有了信心,公司也筹集资金开拍了一系列影片:《我们的生路》、《沦落》、《钟声响了》。这些电影都有进步倾向,反映了当时农村贫穷破产和悲惨凋敝的现实,电影一面世就被当局禁止,血本无归,强华公司最后实在维持不下去,关门大吉。
范雪朋和文逸民都失业在家,时常发生争吵,婚姻似乎也走到尽头。范雪朋这时已是四十开外的人,心生厌倦,宣布息影,搬离了文逸民的家,恢复了从前的本姓——姚,一个人开始生活。早先因为留了个心眼,存了一大笔钱,所以吃喝不愁。
建国后范雪朋拍摄了《山间铃响马帮来》等电影,后来在上海电影制片厂退休,一九七四年患肺癌去世。
我缝合那袭破损的霓裳(跋)
——陶方宣
《花样年华》写的是一群老上海女星,中国第一代女明星,不管她们是恒星还是流星,都曾经是一颗星,亮闪闪高挂在老上海夜空。无数颗星座组合成星群,照亮了夜上海。今夜星光灿烂,这是夜上海留给后人最浪漫的回忆。
这些年我沉迷那片五光十色的老上海,那真是一片海——文学、文艺、文化、文明,你都能从中最真切地感受到两个字:海派。它们真的像海一般博大,海一般宽广,因为它正是海洋现代文明与内陆农耕文明交媾而孕育的新生命,文明的精子在农耕**中着床,诞生出一个从里到外全新的新生儿,它迫切要长大,长成米开朗基罗手中大卫那样的新青年,血气方刚、生机勃勃地朝我们走来。可是,由于众所周知的原因,这个青年并没有长大,它水土不服,僵化成侏儒——不是水土不服,应该是水土流失,水土流失让上海滩消失了一天星光。当然它仍然有几颗星,寂寥地闪烁,暗然失色暗淡无光,也不可能像老上海那样形成气候。不是什么气候都能成气候,适宜的大气才能孕育适宜的气候,从而产生与之相对应的人群。参天大树如果立足于贫瘠之地,它也不可能枝繁叶茂,它只会倒塌,或长成灌木丛。在摧枯拉朽的革命文艺面前,李铁梅或阿庆嫂横空出世,最最可怕的就是这种水土流失。明星的产生需要适宜的土壤,时髦摩登的都市情调、自由自在的创作氛围、欧风美雨的时尚浸**、开放包容的生活理念,这一切后来全都不复存在,这是与红色相左的东西,全都要扫进垃圾堆。老上海那些女明星芸花一现后,秋风扫落叶般来到港台。资金、人气、文脉的聚集,使这个昔日出口香料的海边小港一红惊天。也有几位留下来,散落在上海弄堂,却成为历史罪人,被铁姑娘们揪斗。侥幸活下一条命,在后来一场接一场红色风暴中朝不保夕,最终的结局不是跳楼就是投江。
在图书馆发黄的故纸堆里寻寻觅觅,在城隍庙旧书摊上挑挑拣拣,我依稀看到那些模糊的似乎相识的美丽容颜:黑眼圈女郎谈瑛、最标准的美人叶秋心、另一个阮玲玉李绮年、第一位女明星殷明珠,她们带着老上海的烟火气在眼前浮现,翩翩若蝶蹁跹而来,包括才色双绝的艾霞、天生尤物的白光、将旗袍穿得最妖娆的李丽华、最清纯动人的泪美人周璇。收集这些老上海凋零的落花,我缝合那袭破损的霓裳。我想,仅仅写这些女明星肯定不够,或者说不完整,我分明看到她们背后那些海上才子们,他们写诗、作曲、编剧、表演,被后人称为上海小开或老克腊。他们家学深厚、留学海外,他们风流倜傥、拈花惹草,他们是史无前例的海派一族,是前所未有的留洋群体,他们与那些如花似玉的女明星共同撑起夜上海的星空,海派文化就出现了。那是一片宽阔的、浩大的老上海!这是我下一部书稿的构想,它有一个浪漫的名字:《天空多么希腊》。这是一个海上诗人的诗句,只有海派诗人才写得出这样的句子吧?人从来都是环境的动物,人创造了环境,环境又改造了人,在这种相辅相成的时空中,老上海就成为现代文明在中国的一块“飞地”。
“飞地”又要飞回来了,我小心翼翼地缝合那袭破损的霓裳,只为重现昨夜灿烂星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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