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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完,沈三力便照本宣科起来。大家一边听一边不时地小声交谈,曹宇人坐着,心里却在想着其他,沈三力念了一半,他便起身出了会议室,往办公室而去。通过楼梯间的过道,他随意地朝窗外望去,一排大型货车停靠在仓库边,吊车正将一捆捆盐巴往车上放,袋子上面隐约可见“非加碘盐”的字样。曹宇心中砰然一动,能不能让安头儿在材料里得一次“非典”呢?闹“非典”也就是前两年的事情,安捷经常在外,这也是个很时髦的病。正想着,电梯门忽然“哗”的一声开了,从里面出来一个人,曹宇一看,正是安捷,两个人的目光碰在一起,曹宇连忙招呼,说老板从省城回来了啊,安捷点点头之后却一下避开他的目光,垂头径直朝他的办公室走去。
曹宇感到几分诧异,安捷这是怎么了?真的病了?不会这么巧吧。
不一会儿,冯满走进办公室告诉曹宇,说10分钟之后到安捷办公室开会,冯满神色肃然,好像是从安捷那儿出来的。曹宇觉得怪怪的,这么多年来,第一次见冯满通知开会。
安捷的新办公室很大,旁边还单独设了一个小型的会议室,林晓和曹宇最先来到会议室,常胜跟着也夹着本子来了,想必是和安捷一道回来的,两人去省里参加三峡库区对口支援经贸洽谈会好些天了,只有寇真没到。
安捷进来的时候,脸上有了一丝笑容,手里抱着那个不锈钢茶杯,却没有像往常一样拿本子,冯满跟在他的后面。
“今天,是我召开的最后一次班子会。”安捷在沙发上坐下来,神色淡定。
曹宇手中的笔安静地站在本子上正准备移动,安捷这看似寻常的一句话,像一发炮弹沿着他的耳道倏地钻进了进去,然后轰然炸开,他不由得懵了,痉挛的笔尖在本子上吐出了一道潦草的痕迹。旁边的林晓和他一样,常胜和冯满的神色略显沉重,却没有太大的反应,明显两人已经知情。
“这次到省城开会,经盛达总部和市委领导的一致研究,决定我不再担任铁本公司总经理职务,今天下午2:00,市委市政府和盛达的领导将到公司宣布新总经理人选,小曹你通知一下公司中层干部到时参会。”安捷缓缓的说,像平日吩咐曹宇一样。
“为啥子?除了安总,哪个有能力来驾驭铁本这么大一个摊子?”林晓首先惊诧的质疑起来。
“我今年59了,还有一年就到点,自然规律嘛,谁也抗拒不了。毛主席死了,地球还是照样转,中国的革命事业还是照样有人干,铁本也一样,哪个来都搞得走。”安捷还是笑了笑,不过这笑里分明有些言不由衷的苦涩。
“盛达兼并的时候不是下了三年的聘书吗?现在一年还不到?他们是啥子意思呢?”曹宇的声音有些走调。事发太突然了,突然得令他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如同前几天听父亲说妹妹要和曾凡结婚一样,而且,这个消息更令他感到不知所措和无能为力。
“他们解聘安总的理由,年龄只是一个附带的托词,主要是指责我们的项目规模搞得太大,不符合投入产出比例,说没有经过盛达董事会审批。”常胜说。
曹宇的心里又是一个霹雳,他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就像梦魇中在水下被一个水鬼苦苦追赶,想呼喊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我感觉政府在这个事情上的立场太软了,盛达说啥子就是啥子,屁都不敢放一个。平时说得冠冕堂皇的,完全把企业当作他们出政绩的跳板。”冯满也愤愤不平起来。安捷的能力冯满是深知的,铁本也需要这么一个强人,而且,一段时间以来,两人逐渐磨合得更为和谐了,有安捷顶着,他这个铁本二把手当得是轻松加愉快。
“解玮的口气很强硬,当着杨书记的面说,如果安总不辞职,盛达绝不会再在澜江投入一分钱。”常胜补充说,“盛达这次是有备而来的,搞了我们和政府一个措手不及”。
“现在我算彻底明白了,企业和政府的关系可以用一句话来概括——离不开,靠不住。”安捷似是自我解嘲的说,“澜江政府不愿也不敢得罪解玮,他们承担不起盛达以此为由而撤资的责任,因为库区的发展和稳定不单是经济问题,更是一个政治问题,。”
“唉,澜江仅有的1。5个企业家,如今半个已经锒铛入狱,剩下的一个也要饮恨而退了。”冯满不由长叹一声。
冯满这话出自于当年卫成书记之口,据说是卫书记在一次小范围的会议上随兴而言的,原话是说企业家是珍稀资源,虽然张瑞敏式的‘思想型企业家’三峡库区还没出现,所幸的是澜江还有1。5个“实干型企业家”,一个是安捷,另外半个是肖铁。后来此言便不胫而走,流传开来。
大家一脸茫然,心情更加沉重。原以为铁本列车已经驶向一条金光大道,不料车头忽又大雾弥漫,不知路向何方。
“事后想来,盛达翻脸也不是没有征兆。”安捷犹豫了片刻,然后说,“不久前,农行固定资产贷款首笔资金到位之后,解玮曾经打电话给我,说想拿去借给胜隆周转一下,当时我没有答应。我担心一松口,这笔资金就有去无回了。我感觉盛达内部好像也出现了一些问题,投资澜江的后续资金指望不大。如果铁本项目前功尽弃而下马,我们就会成为澜江的罪人。”
“铁本项目虽然建成了,但经营上困难重重,盛达卸磨杀驴,临阵易帅,到时只怕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林晓说。
“其实盛达并不是真心要在澜江发展啥子盐气化工,他们只是把铁本当作一架赚钱的机器,以前是,现在是,将来还是。”安捷接着林晓的话说,“我想,他们的本意是等项目建成之后,择机将其包装上市或是转卖,同时,以此博得市委市政府的好感,在争取天然气指标发展甲醇等库区优惠政策上占得先机,谋得实惠。但是,铁本项目投资确实不小,加上后续化工项目没上起来,短期内很难收回投资。这一点,可能盛达总部也没有料到。他们此举的真正目的,撇开个人的得失不谈,我预感对铁本来说并不是一个好兆头。”
大家都静静地听着,安捷索性一吐为快,“为了以防万一,本来我的想法是尽快将菩萨凼空出的老厂土地与房地产开放商合作变现,这样一来,就算盛达撤资退出,我们也能够保证生产经营不受大的影响。你们可以将这个思路转告新任的总经理。”
到底谁来接替安捷的总经理之职呢?曹宇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听安捷这句话,自然不是常胜和林晓了,冯满更不可能,因为他对生产经营完全外行。
“我在想,铁本发展至今,资产累计20亿,还不包括铁本这块在盐行业响当当的无形资产的牌子,这是近20年来我们和全体职工共同的经营成果和财富,包括为之付出的肖铁和厍涧。而盛达集团仅用1。65亿便彻底掌控了铁本,要风得风,要雨得雨,难道这就是我们国企改革的巨大胜利?这就是澜江招商引资的重大成果?在引进盛达这个问题上,作为我个人来说,有很多值得反思的地方。”说到这里,安捷不禁黯然神伤。
“我本意是想留在铁本和大家继续共事的。我们千辛万苦才把项目搞起来,个中滋味,只有我们自己才能体会,但愿我的辞职能够如政府所愿,换来盛达对铁本的继续投入和支持。大家作为铁本的高层管理者,为了铁本的干部职工,也请顾全大局,齐心协力,帮助铁本度过难关,对不起大家了。我想先休息一下,大家自己去忙吧。”安捷最后诚恳地说了一句,随即起身宣布散会。
大家闷闷无语地出了门。这时候,沈三力那个新政策宣讲会也刚刚结束,参会的人从对面走过来,个个谈笑风生,满面喜色。
回到办公室,曹宇望着面前安捷那个劳模材料发呆,他依然不太相信眼前发生的事实。半个钟头前,自己还悠然自得地坐在会议室,数日前,安捷还踌躇满志的给他布置任务,两小时之后,又会有多少人和他一样,要去体会这种冰火两重天的巨大落差呢?挨到中午去食堂吃饭的时候,曹宇碰到薛莎端着个饭盒从对面垂头过来,见了曹宇头埋得更低,但依然掩饰不住微微发红的双眼。
下午两点正,会议室又坐得满满的。上午才开会,一般来说,不是很重要的事情不会接连开会。大家猜测着,有的说是不是上午讲的涨工资不算数了,有人说不会哟,可能是沈三力那家伙把政策搞错了,增长30%前面的30他少看了一个零。大家都笑。曹宇一个人蜷缩在靠门的边上不做声,这么多年来和安捷相处共事的种种像电影胶片一样在脑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