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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后,我就在如此多的小镇监狱里待过,我都可以列本册子了。他们说我是习惯性的好斗者,就是说我打过几架,狗屎,当我是个傻冒伐木工时打架他们怎么不管我。那可以原谅,他们说,那是一个努力工作的人要用掉多余的精力,他们说。但是如果你是一个赌徒,他们知道你不时地组织个地下游戏什么的,你只要斜着吐口痰,就成了该死的罪犯。哎呦,有阵子让我出入纸牌戏的预算都中断了。〃
他摇了摇头,直吐气。
〃不过那只是一段时间而已。我摸到了窍门。说实话,在彭德莱登的那次斗殴是近一年来我头一回栽跟头。那就是为什么我被捕了,我手生了,跟我打架的那人居然能在我离开城镇前爬起来找警察去了。非常强悍的一个人……〃
他又笑了,每次那个黑男孩拿着体温计靠近他,他就到处握手,坐下来跟人掰手腕,直到他和急性病人这边的每个人都会了面。当他和急性病人中的最后一个握完手,他又不失时机地跑到慢性病人这边来了,好像我们没有什么不同似的。你无法判断他是真的这么友好,还是他有什么作为赌徒的理由,要跟我们这些迷失自我,连自个儿名字都不记得的人套近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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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节:飞越疯人院(10)
他把埃利斯的手从墙上拽下来,跟他握手,仿佛他是在竞选啥职位的政客,而埃利斯的选票和任何人的选票一样有用。〃伙计,〃他用很严肃的声音对埃利斯说道,〃我的名字叫R·P·麦克墨菲,我不喜欢看到一个大老爷们在自己的尿液里泡着。你为什么不去把自己弄干。〃
埃利斯很惊奇地低头看了看自己脚四周的那滩污水,说道:〃哎呀,我谢谢你,〃他甚至向厕所走了几步,但是钉子很快又把他的手拖回到墙边去了。
麦克墨菲走到慢性病人这边来了,和曼特森上校、拉克里、老彼得都握了手。他握了〃行路人〃、〃轮椅人〃和〃植物人〃的手,为了握手,他不得不把它们从慢性病人的膝盖间拿起来,就好像拎起死了的鸟儿、机械的鸟儿、一堆由骨头和电线组成的败坏并坠落的奇迹。他跟碰到的每个人都握了手,除了那个有洁癖的大个子乔治。大个子乔治咧嘴笑了笑,躲开了那只看起来不是很干净的手,所以麦克墨菲只是对他敬了个礼就走开了,他一边走还一边对自己的右手说,〃手啊,你说那个老家伙怎么知道你做过的邪恶事情?〃
没有人知道他用意何在,或者为什么他要这样小题大做地跟大家认识,但是这比玩智力拼图游戏感觉要好。他不停地说:和要跟他赌博的人认识一下是赌徒工作的一部分。但是他一定知道他不会和八十岁的、最多只能把纸牌放在嘴里嚼几下的老东西打交道的。可他看起来很自得其乐,他像是那种能逗你乐的人。
我是最后一个,这会儿仍然被绑在椅子里。麦克墨菲走到我身边停了下来,把大拇指钩在口袋里,身子往后倾,开始笑起来,就好像我有什么东西比其他人好笑。突然之间,我开始害怕他之所以笑是因为知道我的样子不过是在演戏,尽管那会儿我正用胳膊紧抱蜷曲的膝盖,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前方,好像什么也听不到似的坐着。
〃哎呦,〃他说,〃看看谁在这里。〃
对这部分我记忆犹新。我记得他闭上一只眼睛,把头微微后倾,他目光从鼻子上那个正在愈合的酒红色的伤疤上落下来,一副嘲笑我的样子。一开始我想,他笑是因为一张印第安人的脸、一头黑色油腻的印第安头发长在像我这样的人身上很滑稽。我想他是在笑我看起来有多虚弱。但是我记得那一刻我突然又想,他发笑是因为我装聋作哑的表演一分钟也没能糊弄他,无论我的演技多么高明,他很清楚我的把戏。他朝我挤眉弄眼地笑着,想让我知道这一点。
〃大酋长,说说你的故事吧?你看起来像静坐等待出击的西亭布尔①。〃他回头望望那些急性病人,想看看他们是否觉得他的笑话好笑。当他们只是偷偷地窃笑时,他转过来对我眨眼,〃你叫什么名字,酋长?〃
比利·彼比特从屋子那边叫出来:〃他的名、名字叫布罗姆登。布罗姆登酋长,但是每个人都叫他扫、扫把酋长②,因为看护们大多数时候都叫他扫地。也没有什么别的事情他能做,我猜。他是个聋子。〃比利用双手捧着他的下巴。〃如果我是聋、聋、聋子,〃他叹了口气〃我就杀了我自己。〃
麦克墨菲一直看着我。〃他发育得不错,他将会长得很高,不是吗?我在想他有多高。〃
〃我记得有人曾经量、量、量过他的身高有六英尺七英寸;但是尽管他很高大,他连自己的影、影、影子都害怕。就是一个高、高大的印第安聋子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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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节:飞越疯人院(11)
〃当我看到他坐这里的时候,我觉得他看起来有点像印第安人,但是布罗姆登不是一个印第安人的名字。他是哪个部落的?〃
〃我不知道,〃比利说。〃我来、来的时、时候他已经在这里了。〃
〃我从医生那里得到的信息是,〃哈丁说,〃他只有一半印第安血统,一个哥伦比亚印第安人,我相信。那是一个已不复存在的哥伦比亚峡谷的部落。医生说他的父亲是部落首领,所以这家伙的头衔叫〃酋长〃。至于这个名字中的〃布罗姆登〃部分,恐怕我关于印第安人的文化知识不足以囊括那一点。〃
麦克墨菲低下头靠近我的头,我不得不看着他。〃真的吗?酋长,你是聋子?〃
〃他又聋、聋、聋又哑。〃
麦克墨菲撅起嘴注视我的脸很长时间。然后他站直身子,伸出他的手。
〃好吧,管他的,无论聋不聋,他能握手,不是吗?我向上帝发誓,酋长,也许你很高大,但是你必须跟我握手,否则我会认为你侮辱了我。侮辱医院里新来的疯子老大可不是个好主意。〃
他说这话时,回头冲着哈丁和比利做了个鬼脸,然后他那只晚餐盘子一般大的手继续伸向我面前。
我真切地记得他的手:指甲里有碳黑,可见曾在修车厂工作过。关节间是个锚形的纹身,中指关节处有个脏脏的创可贴,边缘都翘了起来。其他的手指也布满新旧伤痕。我记得他的手掌由于常拿斧子锄头而如同骨头一般平滑坚硬,不像是玩纸牌的手。手掌上满是开裂了的老茧,裂口里面都是泥巴。那手掌就好像他闯荡中西部的一张地图,和我的手相碰时摩擦出了声音。他的手指粗大强壮,几乎把我的手指覆盖了,我的手开始有异样的感觉,似乎他的手在我的那截胳膊上开始膨胀开来,就好像他把他的血液输到我的手里来了,让它澎湃着热血和力量,胀得和他的手一般大,我记得……
〃麦克马里先生。〃
是大护士。
〃麦克马里先生,请你到这里来好吗?〃
是大护士。那个拿体温计的黑男孩去把她叫来了。她站在那里,将体温计轻轻敲打着她的腕表,眼睛滴溜溜地试图揣摩这个新人。她的嘴唇撅成三角形,就好像一个准备迎接假乳头的洋娃娃的嘴唇。
〃麦克马里先生,看护威廉姆斯告诉我,你对于刚入院要求的洗浴多少有些抵制,是真的吗?请理解,我欣赏你自己主动和病房里的其他病人熟悉起来的做法,但每一件事情都应该适可而止,麦克马里先生。我很抱歉打断你和布罗姆登先生,但是你应该理解:每个人……都必须遵守规矩。〃
他把头往后仰,眨了眨眼,似乎在说他很清楚她,她无法糊弄他,就像我无法糊弄他一样。他用一只眼睛看了她一会儿。
〃你知道吗,夫人,〃他说,〃你知道吗那恰恰是有人总想告诉我的东西,规矩……〃
他咧嘴一笑。他们都冲对方笑,估摸着对方的实力。
〃……正好在他们觉得我将要做相反的事情的时候。〃
在玻璃围着的护士站里,大护士把一个从外国地址寄来的包裹打开,将包裹里小瓶子装着的草绿和乳白的液体吸到皮下注射针里。有个小护士,一个小女孩,一只眼睛总是飘忽不定地、不安地往身后看,另一只眼睛倒像在正常行事。她拿起装满针头的小盘子,但是没有马上把它们拿走。
〃拉契特小姐,你对这个新病人怎么看?我的意思是,唧,他长得很帅,也很友好什么的,但我觉得他肯定想接管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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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节:飞越疯人院(12)
大护士在用指尖测试一根针头。〃恐怕,〃她把针头扎入带橡胶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