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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真正千金难买。”胡雪岩拱手道谢,“就托郁四哥替我约一约。”
“自己人说话,我晓得你很忙,请你自己说,什么时候有空?我替你接风,顺便约好了他们来。”
“明天晚上吧!”胡雪岩又说,“我想请郁四哥约两位懂‘洋庄’的朋友。”
郁四心一动,“胡老板,你的心思好快!”他由衷他说,“我实在佩服。”
“你不要夸奖我,还不知道洋庄动不动?如果动洋庄,丝价跌岂不是一个机会?郁四哥,我们联手来做。”
“好的!”郁四欣然答道,“我托你的福。”
“哪里?是我靠你帮忙。”
“自己人邯不必客套了。”郁四有点兴奋,“要做,我们就放工手来做一票。”
在别人,多半会以为郁四的话,不是随口敷衍,就是故意掉枪花,便胡雪岩不是这么想,江湖中人讲究“牙齿当阶沿石”,牙缝中一句话,比有见证的亲笔契约还靠得住。郁四的势力地位,已经表现得很清楚,论他的财力,即使本身并不殷实。至少能够调度得动,这样不就可以做大生意了?这个大生意有两点别人所没有的长处,自己的头脑和郁四的关系,两者配合得法,可以所向无敌。
因此,胡雪岩内心也很兴奋。他把如何帮老张开丝行的事,大致说了一遍,但没有提到其中关键所在的阿珠。
而郁四却是知道老张,并且坐过张家的船的,“原来是老张!”他说,“这个人倒是老实的。他有个女儿,长得很出色。”
既说到这上面,胡雪岩不能再没有表示,否则就不够意思了。但这个表示也很难,不便明说,唯有暗示,于是他笑一笑说:“开这个丝行,一半也是为了阿珠。”
“噢!”真所谓“光棍玲珑心”,郁四立刻就懂了,“你眼光真不错!”
“这件事还有点小小的麻烦,将来说不定还要请郁四哥帮忙。这且不谈。
郁四哥,你看这个丝行,我们是合在一起来做,还是另设号子?“
“也不必合开丝行,也不必另设号子。老张既是你面上的人,便宜不落外方,将来我们联手做洋庄,就托老张的丝行进货好了。”
老张的丝行连招牌都还未定,已经有了一笔大生意,不过胡雪岩也很漂亮,“既然如此,将来我叫老张在盈余当中,另提一笔款子来分。”他说“这是小事。”郁四说:“胡老板,你先照你自己的办法去做,有什么办不通的地方,尽管来找我。等明天晚上约了人来谈过,我们再商量我们合伙的事。”
就这样素昧平生的一席之谈,胡雪岩找到了一个最好的合伙人。离了碧浪春,不远就是恒利,那里的档手赵长生,早就接到了张胖子的信,知道胡雪岩的来头,接了进去,奉如上宾。
谈到本行,胡雪岩可就不如谈丝行那样事事要请教别人,略略问了些营业情况,就已了然,恒利的生意做得很规矩,但规模不大,尚欠开展。照自己做生意,锐意进取的宗旨来说,只怕恒利配合不上。
做生意最要紧的是,头寸调度得灵活。他心里在想,恒利是脚踏实地的做法,不可能凭自己一句话,或者一张字条,就肯多少多少先付了再说,这样子万一呼应不灵,关系甚重。那么,阜康代理湖州府库、乌程县库,找恒利做汇划往来的联号,是不是合适?倒要得新考虑了。
由于有此一念,他便不谈正题,而赵长生却提起来了,“胡老板,”他说,“信和来信,说是府、县两库,由胡老板介绍我们代收代付,承情之至。
不知道这件事,其中有什么说法,要请教。“
胡雪岩心思极快,这时已打定了一个于己无损,于恒利有益,而在张胖子的交情方面,足以交代得过去的折衷办法,“是这样的,”他从容不迫地答道,“本地府、县两库,王大老爷和杨师爷商量结果,委托阜康代理。不过阜康在湖州还没有设分号,本地的支付,我想让给宝号来办。一则是老张的交情,再则是同行的义气,其中毫无说法。”
所谓“毫无说法”就是不必谈什么条件,这真是白占便宜的帮忙,赵长生既高兴,又感激,不断拱手说道:“多谢,多谢!”
“长生兄不妨给我个可以透支的数字,我跟里头一说,事情就算成功了。
改一天,我请客,把杨师爷和户书郁老四找来,跟长生兄见见面。“
府、县衙门的师爷,为了怕招摇引起物议,以致妨碍东家的“官声”,无不以在外应酬为大忌,郁四在湖州的手面,赵长生亦是深有所知的,现在听胡雪岩是招之即来的语气,而且对郁四用捻友知交的称呼,便越发又加了几分敬重,于是他的态度也不自觉地不同了。
“当然是恒利请客。胡老板!”他双手放在膝上,俯身向前。用很清楚的声音问道:“我先要咱问一声,不晓得府、县两库,有多少收支?”
“这我倒还不大清楚。照平常来说,本地的收支虽不多,不过湖州富庶,又是府、县两衙门,我想经常三五万银子的进出总有的。”
“那么,”赵长生想了想,带些歉意地说,“恒利资本短,我想备两万银子的额子,另外我给宝号备一万两的额子,请胡老板给我个印鉴式样。”
“好的!”胡雪岩原不想要他那一万银子的透支额,但谢绝好意,一定会便赵长生在心里难过,所以平静地又说,“至于阜康这方面跟宝号的往来,我们另外订约,都照长生兄的意思好了。”
“是!是!我听胡老板的吩咐。”
“一言为定。”胡雪岩站起来说,“我告辞了。”
赵长生要留他吃午饭,情意甚殷,无奈胡雪岩对恒利的事,临时起了变化,急于要去安排妥帖,所以坚辞不肯,只说相处的日子正长,不必急在一时。然后订下第二天上午再见面的后约,离了恒利。
从恒利又回到了碧浪春,俨然常客,立刻便有好些人来招呼,胡雪岩直言问道:“我有要紧事,要看郁四哥,不晓得到哪里去寻找他呢?”
“有地方寻找,有地方寻找。”有个姓钱的招呼一个后主:“小和尚!
你把胡先生带到‘水晶阿七,那里去!“
胡雪岩道过谢,跟着小和尚出店向西,心里在想,“水晶阿七”不知道是个什么人物呢?先得弄清楚了再说。
等他一问,小和尚调皮的笑了,“是个‘上货’!”他说,“郁四叔的老相好,每天在她那里吃中饭,打中觉。”
原来是个土娼,郁四哥看中的,当然是朵名花,“怎么叫‘水晶阿七’呢?”他又问。
“水晶就是水晶。”小和尚笑道:“莫非胡先生连女人身上的这个花样都不知道?”
一说破,胡雪岩自己也觉得好笑,便不再多问,只跟着他曲曲折折进了一条长巷,将到底时,小和尚站定了脚说:“胡先生,你自己敲门,我不进去了。”
“为什么?”
小和尚略有些脸红,“郁四叔不准我跟水晶阿七见面。”他说。
“原来如此!”胡雪岩拱拱手说,“劳步,劳步!”等小和尚走远了,他才敲门,应门的是个小姑娘,等他说了来意,立刻引进。刚刚上楼,就闻得鸦片烟的香味,揭开门帘一看,郁四正在靠云吐雾,大红木床的另一面,躺着一个花信年华,极其妖艳的少妇,自然是水晶阿七了。
郁四因为烟枪正在嘴时,只看着他招手示意,阿七替他捧着烟斗也不能
起身,只抛过来一个媚笑。胡雪岩不由得心中一荡,怪不得郁四不准小和尚上门!他在想,这个媚眼勾魂摄魄,有道行的老和尚都不能不动心,何况“小和尚”?
一口气把一筒烟抽完,郁四抓起小茶壶喝了口茶,急急起身问道:“你怎么来的?来,来,躺一躺。”
等他说到这句话,水晶阿七已经盈盈含笑,起身相让。胡雪岩觉得不必客气,便也含笑点头,撩衣上了烟榻。
“阿七!这是胡老板,贵客!”
“郁四哥,”胡雪岩纠正他说,“你该说是好朋友!”
“对,对。是贵客也是好朋友。”
于是阿七一面行礼,一面招呼,然后端张小凳子坐在床前替郁四装烟。
“你怎么来的?”郁四又问。
“先到碧浪春,有个后生领了我来的。”胡雪岩特意不提小和尚的名字。
“想来还不曾吃饭?就在这里将就一顿。阿七,你去看看,添几个中吃的菜!”
等阿七去照料开饭,胡雪岩和郁四便隔看烟勺,低声交谈,他直追来意,说要抽回禀帖,重新写过。
“怎么写法?”
“恒利的规模不大,我想分开来做,本地的收支归恒利,汇到省里的款子,另外委托别家。”
“你想托哪一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