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预备在胡家过日子,就得先拿梅玉收服,她是老大,将来帮着你说两句话,很有用的。“
想想不错!姑老爷姑太太是“公亲”,分家之类的家务,总是请“公亲”
到场,主持公道。娘家人是“私亲”,不能出场的,为将来着想,这时候值得在梅玉身上下番功夫。
于是这一夜胡雪岩孤眠独宿,芙蓉找了梅玉一起同床,刻意笼络,把梅玉说动了心,只要父亲答应,她愿意在芙蓉这里住些日子。
明明是做父亲的出的主意,而提到这话,却还犹豫作态。最后算是允许了,答应从上海回来时,先到湖州来把她带回杭州。倘或上海逗留的日子过久,而梅玉思归时,便由陈世龙护送回去。
芙蓉的事,在胡雪岩仿佛下棋,摆了下梅玉这粒子。胜券可操,不妨暂时丢开,自己计算了一下,为这桩家务,耽误的工夫已多,便不肯多作勾留。
这一天跟郁四匆匆一晤,到钱庄里看了一下,连丝行的事都无暇过问,当天便拿了王有龄的信。和采办军装的单子下了船,吩咐多雇水手,连夜赶路,直放松江。
“你来到正巧!”尤五一见面,就这样说,“丝茶两项,这几天行情大涨,机会好极!”
“怎么?”胡雪岩问:“是不是有什么禁运的消息?”
“对呀!你看。”
尤五从抽斗里取出一张纸来,上面抄着一通“折底”,是两江总督抬良的原奏,大意是说小刀会“通洋”有据,唯有将福建、浙江、江西的丝茶,暂行停运到上海,使洋商夫自然之利,急望克复,方能停止对小刀会的接济。
“这两大都在传说,除此以外,还有严厉的处置。”尤五又说,“官军已经决定,非把上海克复不可。”
接着,尤五又谈了最近的战局。从胡雪岩离开上海以后,江苏的绅士,便捐款募了一千“川勇”,由四川荣县籍的派赴“江南大营”效力的刑部主事刘存厚率领,隶属于江苏按察使吉尔杭阿部下。同时太仓的举人钱鼎铭与嘉定的举人吴林,又办团练,配合官军反攻,所以嘉定、青浦,首先克复,宝山、南汇、川沙,也次第落入官军手中,目前是由吉尔杭阿与刘存厚,合围上海县城。不过刘丽川是不是马上会失败?却在未定之天,因为洋商的接济,相当有效,刘丽川有粮食、有军械弹药,守个年把,也是很可能的事。
“这得要好好筹划一下。”胡雪岩问,“应春兄呢?”
“在上海。”谈到这里,尤五叹口气,欲言又止。
“五哥,怎么回事?”
“唉!家丑。跟你自然不必瞒,不过这话真不知从何谈起。”
尤五是极外场的人物,说话爽利干脆,有时需要婉转陈词的,也是娓娓言来,从来没有什么吞吐其词、难以出口的。只有这时候是例外,胡雪岩凝神细听,费了好半天,才算弄明白,原来是七姑奶奶私奔,在上海跟古应春住了在一起。
这种情形,俗语叫“轧姘头”,是极丑之事,衣冠缙绅之家,甚至连这句俗语都不上口的,那就无怪乎提到此事,忸怩万状了。胡雪岩甚为诧异,诧异的不是七姑奶奶有此大胆举动,而是古应春何以如此不顾朋友的交情和自己的体面,而更为不解的是,古应春信中连一句口风都没有露过。照道理说,至交好友,而且他还是替他们拉拢,将来要做大媒的,古应春有什么理由,瞒着不说?
这样转着念头,他不由得说了句:“老古太不对了!”
事情已经揭明,就比较不觉得碍口,尤五答道,“江湖上要说公话,这件事其实怪不得老古。总而言之,家门不幸,出了这么个宝贝妹子!”
“喔,”胡雪岩追问着,“怎么说是怪不得老古?”
于是尤五又为难了,语焉不详地透露了经过。胡雪岩一半听,一半猜,仿佛是七姑奶奶到了上海,锲而不舍地钉住了古应春,然后有一天在她所租的寓所中,留古应春喝酒,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反正古应春颓然大醉,胡里胡涂成就了“好事。”
“事后老古跪在我面前赔罪。小爷叔。做事情要凭良心,哪怕是圣人,到了那步田地,只怕也要落水。我只好这样问他:”你打算怎么办呢?‘他说,他要专诚到杭州来请你出面做媒。这样也算是歪打正着,倒也罢了。哪知道横途里岔出个程咬金,三斧头把古应春劈得招架不住。“
“怪了!”胡雪岩疑云大起,“是不是老古另有原配?从前跟我说的话不实在。果真如此,我倒要好好问他一问。”
“不是,不是!”尤五答道:“是他们古家门里的族长,七十多岁的白胡子老头,刚好到上海来看孙子,坏在老古太守道理,跟他去禀告这件事,哪知不讲还好,一讲了,白胡子老头大为反对,说他们古家门里,从无再醮之妇,不准!老古再三央求,托了人去说情,一句回话:要娶可以,他要开祠堂出他的族!这件事,现在成了僵局。”
“这些话是老古自己跟你说的?”
“是的。不过,”尤五又说,“我托人去打听过,话不假。”
“那么,七姐呢?”
“唉!女心外向。”尤五叹口气说,“一个月在家里住不到十天,一直在上海,跟老古已经做了人家。不过阿七自己说,老古从来没有住在她那里过。就这样子,也够我受的了!”
“五哥”,胡雪岩便劝他,“哪个不晓得七姐是女中丈夫。她做的事,不好拿看一般妇道人家的眼光去看她的。我相信人家不会笑话你,你何必郁在心里?”
“话是不错,这件事总要有个了局。”
“等我到了上海再说,总有办法好想的。”
二十二当天两个人就到了上海,住在裕记丝栈。古应春得信赶来相会。见了胡雪岩略有忸怩之色,他自然不会在那样的场合之下提到七姑奶奶,先听取古应春谈上海的市面,丝价是涨了,由于庞二的支持,大家都齐心一致,待价而沽,但洋人似乎也很厉害,千方百计,自己到内地去收丝,辗转运到上海集中放洋。
“这局面当然不会长的,第一,费事,第二,成本不轻,第三,两江总督衙门等出了告示,为了维持威信,各处关卡,自然要派兵盘查,严禁闯关。
照我看,“古应春很兴奋地说,”洋人快要就范了。你来得正是时候。“
胡雪岩听此报告,自感欣慰。不过此行要办的事极多,得分缓急先后,一样一样来办。首先要打听的就是何桂清的下落。
“这就不晓得了!”古应春说,“学台是要到各府各州去岁考秀才的,此刻不知道在哪里。不过总打听得到的。这件事交给我。”
“不光是打听,有封紧要信要专人送去。”
“这也好办。你把信交给我好了。”
这件事有了交代,第二件就得谈浙江要买洋枪的事。古应春在由接到胡雪岩的信以后,已经作过初步联络,只是那个洋人到宁波去了,还得几天才能回上海,唯有暂且等待。
最急要的两件事谈过,那就该谈七姑奶奶了。在路上,胡雪岩就已跟尤五商量好,到此辰光,须得回避,所以一个眼色抛过去,尤五便托词去找朋友,站起身来,准备出门。
“五哥,”古应春说,“我替老胡接风,一起吃番菜去。”
“番菜有啥好吃?动刀动叉的,我也嫌麻烦,你们去吧!”
目送他的背影消失,胡雪岩便笑道:“老古,你瞒得我好!”
这一说,古应春立刻不着急了,“你是说七姐的事?如果我有心瞒你,就是我不够朋友。”他有些气急败坏地,“如果你也不谅解我,我就没有路好走了!”
“不要急,不要急!你慢慢的说给我听,大家一想想办法。我就不相信做不成这头媒。”
听得这两句话,古应春大感宽慰,“我就是怕信里说不清楚,又想你不久就要来了,所以索性不说。原是要等你来替我做个军师。”古应春说,“这件事搞成这么一个地步,你不晓得我心里的着急。真好有一比……”他咽着唾沫说不下去了。
“好比什么?”胡雪岩问道:“你作个比方,我就晓得你的难处在什么地方?”
“我好比‘鬼打墙’,不知道怎么一下,会弄成了这个样子?”
胡雪岩笑着说,“酒能乱性,又碰着一向喜欢的人,生米下了锅,却又煮不成熟饭,实在急人!”
“对,对!”古应春抚掌称妙,“你这个比方真好。我和你说句心里的话,到了她那里,馋在眼里,饿在肚里,就是到不了嘴里,就为的是煮不成熟饭!”
“怎么?真的从那晚以后,就跟七姐没有‘好’过?”
胡雪岩想到尤五的话,说是七姑奶奶告诉过他,古应春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