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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九黎还疑惑地环视了一周,这才发现偌大的大殿上唯一还站着的也就三个人:她,年迈的公公,还有……眼前这位老太婆。
只见这位老太婆穿着一身耀眼的金色霏缎宫袍,袍袖上绣着金丝银丝琥珀玛瑙,勾勒出双凤呈祥的雍容华贵。挽起的青丝上大珠小珠落玉盘的插着数支赤金掐丝暖玉火凤含珠钗。耳垂上戴着一对状如彩凤双飞翼的青玉挂珠缀,皓腕上的一对晶光四射的青山碧水镯子,使一身的装容更加完美。抬起的葱指上戴着镶嵌着金丝和鸽血红宝石的玉护甲,雕刻成曼珠沙华的形状,美丽不可方物。
才瞧了一眼,九黎便觉得被耀得睁不开眼,下一刻,脑海一阵轰鸣,腿一软,跪在了地上,大喊道:“太后千岁千千岁……方才……方才真是对不起,我真心不是故意……”
太后怔怔地望着九黎,粉饰浓妆的脸上,茶水滴滴晶莹地粘在上面,汇成溪流,落下。“抬起头。”她缓缓道。
九黎深知自己这下子是闯出大祸了,便只有听从命运的安排,抬起了头。
太后看到九黎的模样时,竟是出了神,眼中陡然腾升万丈怒火,挥起手,狠狠地打在了九黎的脸上。
“啪!”声音极是响亮,震得大堂里回音荡荡。
看着对方虽是个年事过了大半载的老太婆,没想力气倒是大得狠,加上手指上带着的玉护甲的助力,这一巴掌下来,也着实够受的。
这时,那老态龙钟的公公走上前,一挥手中的浮尘,阴阳怪调地道:“大胆秀女,竟然对太后这般放肆!你是哪家的女儿,快快报上名来!”
九黎捂着被打得瞬间肿起来的脸,滴滴鲜红的血液顺着嘴角流出。此刻,她的脑子里一片空白,也听不到那个老太监说的话,只是感到脸部愈加疼痛,茫然不知所措。
“我已经道过歉了……”她努力压抑着所有的委屈,呢喃,“我已经道过歉了,已经……道过歉了……”
“?g,我说你,怎么不回答,快报上你的姓名,父亲是谁?”老太监怒喝一声,挥起浮尘便往九黎身上打去。
浮尘落到肌肤上,也是极痛。
然而便是这痛,让九黎猛然清醒过来,目光不安地瞥向四周,便看到了那些个跪着的一直在偷笑的女子。琐细轻微的嘲笑声也随之传入了耳中。
“得罪了太后,她死定了。”
“漂亮成那个样子,可惜不懂礼节,实在可悲。”
“死了的好,多死几个才好,这番我们被选中的几率也高些……”
太后此时却并没有因身边太监的事而感到半分惊讶,一副为乱不惊的模样,保持着端庄深沉。
九黎这才反应过来,连忙跪下,忍不住地深呼吸,汗水早已湿透了手心:不愧是曾执掌六宫的女人,可怕,实在可怕。
“果然很像……”太后阴沉着脸,伸出手抚摸着九黎的脸,抬起了她的下巴,左右细瞅,“像极了那个女人,几乎一模一样。小丫头,说,你是什么人?”
九黎此刻也冷静了许多,回答道:“回太后的话,我叫九黎,是顾丞相的义女,刑部总司顾大人的姐妹。”
“啪!”一巴掌再次打了下来。
九黎另一边脸很快也肿了起来,血液顺着鼻腔流了出来,一滴一滴落在地上。
大殿上顿时一片安静,所有人撑大了眼睛。一些看热闹的女子纷纷掩面轻笑:也不知这个女人如何笨成了这样子,回答太后的话,直接回答名字便好,竟然还说什么丞相总司,不是纯粹找死么!
九黎也愣了,她完全不知道自己又在什么地方上得罪了这个老婆婆,虽委屈,但也总算没有慌乱到失去了理智,便回想了想方才自己的回答,虽然没有学习过什么有关称呼上的礼仪,但也隐约察觉出方才的回答有所不妥,便再次回答:“回太后的话,小女子名叫九黎,义父是顾仁德。”
卷一:浮世倾觞(宫华篇) 第二十一章 嬷嬷
太后再次挥起了手,九黎吓得闭上了眼睛。
手掌落下来,只是轻轻抚摸了九黎的浮肿的脸部。
九黎一惊,睁开眼睛,眨了眨,心中喜道:我猜中了。
“虽然算不上十分聪明,但也不笨,有几分机灵。”太后垂下了眼帘,俯视万物的眼神,居高临下地看着九黎,“不错,不错,虽然模样相似,但和那个丝毫不懂规矩又爱胡搅蛮缠的女人强多了。”
那个女人?是指娘亲么?九黎打了个寒颤,心中冷笑:看来太后还记得娘亲呢。
太后放下了手,唤了声:“小铎子。”
“喳。”叫作小铎子的老太监连忙应了声,弯着腰,扶着太后的胳膊。
“看来哀家多虑了。”太后在小铎子的搀扶下,边向殿外走去边道,忽而深吸了一口气,“那个女人早就死了,哀家亲眼见证。如今,哀家竟然会怀疑她回来了,看来,人老了,脑子也不灵光了。”
小铎子连忙回答:“太后还年轻得狠……”
见太后终于离开,九黎擦了擦嘴角鼻子下的血液,双手捂着脸,悻悻回到了四人站队里。
罗画雪连忙递上手绢,无比关切:“妹妹,你怎样了?痛吗?很痛吗?”说着,她自个竟哭了起来。
小巧在一边帮九黎擦着脸上的血液,一边嘟嚷着:“你也真是的,做事糊里糊涂,说话也糊里糊涂,可算是自作自受,还害得小姐担心。”
无论这二人的态度如何,全都是关心她的。九黎感激的同时,也很愧疚,挠了挠头,“对不起……”
“不许挠头!”小巧喝了一声,连忙帮九黎理了理发丝,“头发都被你扯乱了。”
罗画雪擦去了眼角的泪,有几分无奈道:“小巧平时都被我惯坏了,所以说话冲了些,妹妹莫往心里去。”
九黎连忙摇了摇头,笑了一下,“我知道小巧也是关心我。”
“谁关心你这个粗俗人。”小巧狠瞪了九黎一眼。
九黎淡然一笑,抬头看向那些个指着自己正捂嘴偷笑的女子,不由皱起了眉头:这大概便是幸灾乐祸的最佳写照了吧。
顾云曦的话突然在耳边响起:“皇宫深院,进去了,可就很难出来了,里面的狼豺虎豹可是吃人不会吐一根骨头的……”
看来,云曦的话已经渐渐开始应兆了。
不过,既然进来了,便要抱着必死的决心赌一把,看看这皇宫里的狼豺虎豹究竟都是些什么货色才好。知己知彼了,办起事来也当会容易。
只有一个月的时间,她必须在极短的时间里熟悉皇宫的生活,找到皇帝,找到那个要被自己称为父亲的人类皇帝,牢狱中救出夏云欢。而在那之前,她必须好好地活着,努力不去得罪任何一个势力强大的人。
九黎满腹思虑时,又随着一声通报,负责点名和安排接下来事宜的女官走了进来。
一行身着七彩仙衣的宫女挎着花篮、撒着花瓣缓缓踏入了众人的眼帘。
这气势,是要办登仙仪礼吗?
九黎微有吃惊:那个女官究竟是何许人?想来方才太后来时也没这气势的。
就当这时,女官没出现,却见一个宫女打扮的老婆婆走了进来。这个老婆婆穿着虽华丽却不招摇,满脸褶子却也不如太后那般用厚厚的胭脂水粉遮掩,一身仆人的模样,却要比一般宫女显得高傲许多,不自然地留露出莫名压人的气势,让人有几分不舒服。此时,只见她匆匆惶惶的跑过来,头发被风吹得凌乱,头上的发簪歪的倒的一片,与那气势庄严的宫女撒花形成极大反差,滑稽极了。
众人顿时都忍不住掩面而笑。
九黎也是吃惊那女人的举动,突听身边的一女子道:“是太后身边的仇嬷嬷,据说善用蛊毒,好可怕的。”
九黎大惊,蛊毒,乃是世间人类拥有的最残忍最恶毒的一种术,就是在妖兽世界里,也是恶名昭彰。
仇嬷嬷这时端了端头上的饰品,站直身体,咳了咳,厉声问:“你们可看到太后了?”
不等众人回答,满是褶子的老脸上,那一双狭长的丹凤眼突然狠狠一瞅,毒人特有的阴厉目光落到最不起眼的角落里,那最惹眼的四人组,最后定格在脸蛋肿得犹如猪头的九黎身上。
见仇嬷嬷突然望向自己,九黎顿时深呼了口气,一再地告诫自己要冷静。
仇嬷嬷来到了九黎的面前,将九黎上上下下打量了个遍,最后咋着嘴巴,叹着:“小铎子也是会胡说,这人哪里像麝熙皇后了,虽远看有几分神韵相似,但近看怎么也不能相比的啊。瞧这小脸胖的,像是肿起来似的。那红红的一片印子想必是红色的胭脂擦多了吧?”
九黎顿时佩服得五体投地:也真难得这个老女人跟着太后混了这么久,至今竟还分辨不出什么是吃出来的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