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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晏祥有点拘束道,“出一次外勤。”
“晏老爷子要出外勤?”顾维庭在组长办公室内对齐姝琴道,“你批了?”
齐姝琴点头,“不妥?”
顾维庭道:“组长既然同意了,我也不该质疑。但是想提个意见,晏老爷子不太擅长做外勤任务。”
“我知道。所以就让他在两个车站之间随便转转就好。”齐姝琴说,“你应该听说晏爷爷的事了。”
“老爷子想要轮回。”顾维庭低声道,“大家都很舍不得。但是这才是生命的常态。其实我们应该庆祝的。那么老爷子的轮回报告……?”
“还在写。所以离庆祝会恐怕还有一段时间。晏爷爷就是希望在他正式离开岗位之前,再出一次外勤。他的心愿就都了了,一身轻松去投胎。”
“这个要求不过分,无法拒绝。”顾维庭说,“也罢,晏爷爷到底是冥府工作灵,出外勤不会怎么样的。岑曼丽虽然一直做二线工作,但跟着出了几回外勤,也开始上手了。”
齐姝琴嗯一声。顾维庭再说:“组里出了奸细的事,听说惊动缉尚书了?”
“缉尚书只是提醒我们注意话费。”齐姝琴轻声说。
“这个灵在香休岛上放走齐宇乾,将本组消息出卖给阳间的齐家掌门,干扰办案并违反冥府保密法。组长,如果你无法确定是谁的话,那么现在就上报陆郎中,申请立案调查全组工作灵吧。”顾维庭道。
齐姝琴说:“我心里有数。”
“如果你的‘有数’只是不必要的仁慈。”顾维庭小声而冰冷,“你知道是谁了吗?”
“那你知道吗?”齐姝琴有点生气,小顾这么和她讲话?
顾维庭缓和口吻,“我发誓这个灵不是我。同时我相信晏老爷子的灵品也可以给裴清浅作保。其余的灵目前都存在嫌疑,只是大小问题。譬如简薇,她太过频繁地离开岗位,每次都说去引灵部处理交接问题。但是她的试用期都要过了,一个简单的交接工作还没处理完吗?她是引灵部的,引灵后交给转灵部就完了,有多少交接工作?她又不是审验二部需要对判过的案子负责。还有,她总是做出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她看组长的眼神莫名其妙,她老想单独和组长谈谈,谈什么?”
“我感觉不是简薇。”齐姝琴说,脑海里不禁浮现出简薇的种种试探,几乎每一次都能捅在她最脆弱的那片回忆上——简薇的好奇让她感到恶心。刚才竟然还问起妈妈……
她在灵心里不停地重复着这个词语,妈妈,最是温暖美好的词语。但又最最陌生,失落了十七年的,而这失落也会伴随自己一生。原有的温暖渐渐地冷了,当年火炉房的熊熊大火也不能捂暖。累累伤痕上那些涂抹的膏药,叫做内疚与悔恨。
你母亲是楚轻烟对吧?她当年是不是因为你而……
而什么?“而死”对吗?
齐姝琴给简薇没说完的话做了一个补充。于是,那块十七年的纱布被揭开,原来血迹还没有干涸。
齐姝琴很不高兴。被无礼冒犯的情绪让她根本不想看到简薇,也懒得追究她的好奇。她自认对人没有“傲慢与偏见”,也知道宽容美德。但是简薇——从全组大局考虑,既然解开心结的云朵已经归队,那么原本暂代云朵的简薇似乎就没有继续呆下去的必要。齐姝琴从没炒过谁,但简薇的无礼给了她这样一种欲望。
“简薇的一些举动已经超出普通冥府工作灵的工作范畴。”顾维庭认真地说。
“她确实可疑。但我觉得她没有对外泄密,也许她的目的是别的,和齐掌门无关。这个事情,我一点证据都没有。一切都只是蛛丝马迹……只要别对本组产生不良影响,不去侵害别的工作灵的利益……”
“这是你的底线吗?那么很遗憾它已经被突破了。”顾维庭恼怒,“你没发现这几天苏吉越来越不正常吗?苏吉被齐掌门拉到包房单独谈话的事你应该知道了。是的,苏吉如实汇报了,说的每一句话都和我与裴清浅偷听来的一样,或许他知道我和裴清浅偷听,于是不再隐瞒。但大家都知道他家没钱了,想拔管子。他很快就要变成一个完全灵了。你知道‘死亡’对迷途灵是怎样的打击吗?而‘重生’对迷途灵是一种多大的诱惑?这个诱惑面前,如果苏吉再被拖下水去……”
“我相信苏吉。”齐姝琴冷静截断顾维庭趋于激烈的言语。
“你很相信他,你当然信任他了。因为你知道他喜欢你。”顾维庭一字一顿。
齐姝琴起身将手里的一块橡皮丢到顾维庭脸上,那橡皮在地上弹跳着到了门口——黑色皮鞋尖刚好抵在门缝处,这个时候往后缩了。
她怒视他,一言不发。
顾维庭抵住额头,“对不起。是我不好。对不起,琴儿……我……”他很快便抬头,“我太激动了。对天发誓,我实在是想帮你……你太宽容,但有时候解决不了问题。”
齐姝琴慢慢坐下,她知道小顾的话是对的。但是十七年间来自骨肉至亲的残忍折磨,却只让她更加坚定了对美好的追求向往。
“我们可以不上报。”顾维庭看出她的纠结,“但至少要知道这个灵是谁,才好防范并且私下帮这个灵改正。”
“好。”齐姝琴理智地说,“恐怕等不了这个案子完了,虽然不想打扰大家办案……”
“不是叛徒的工作灵对叛徒都会厌恶。”简单有力。
“周五晚上吧。”齐姝琴说,“突击检查全组所有通讯设备的历史档案。”
顾维庭微微一笑,他注视齐姝琴,“我会保密。”这句话让他的语气润色得仿佛是一句“我愿意”。
齐姝琴的双手有些无所适从地放到桌上,刚好压着那张公交线路图,所有涉案的路线都被她用不同颜色的铅笔描了出来,交叉点打上十字叉,分外醒目。
于是顾维庭找话说:“这个案子,有点复杂吧?”
“一开始都很复杂。但随着调查深入,各种线索的浮出,就不难推断了。”齐姝琴平静道,她的右手重新握住铅笔——这是逐客令。
顾维庭站在办公桌的对面,“当年在云朵暂时主持首都组工作的时候就没有破获。”
“所以我们要重视起来。”齐姝琴轻道,“也要抓紧时间。”
顾维庭沉默,他听懂了,但是纹丝不动。
齐姝琴也没赶他,刚刚的谈话似乎只是一个前奏——没话找话的前奏,而现在……仿佛预见了什么,那根铅笔被她攥得很紧。她的目光落在蛛网般的公交线路图上。
“我……”顾维庭迟疑,“我……还想问一件事……”
“嗯。”齐姝琴感觉灵心犹如一尾缺水活鱼,蹦跳不休。
“就是……”顾维庭说,“上次在转灵船上我和你说的话,都是真的。”
“……”笔尖抵着路线图,“哦……那你现在还想说什么?”
“我没有得到你的答复。”顾维庭道。
“……顾维庭,这是办公时间,是在工作场合。你注意一点好吗?”
“我只要你一个答复。”顾维庭坚持起来。
齐姝琴低下头,不开口。
顾维庭在这尴尬的气氛中僵持着,忽然想起之前裴清浅传授他的妙计。当时他不屑一顾,现在决定使上一使。
“现在,时间停止了,我们也不在首都组的办公室内,你不是组长,你只是齐姝琴;我不是你的组员,我只是顾维庭。顾维庭喜欢齐姝琴,从第一眼看到她的那一天起就确认了心意。他在阳间是个骄傲的人,阴间是个骄傲的灵,他的骄傲让他对自己有十二万分的自信,自信这个心意一旦被确定,一辈子都不会改变。他不在乎一见钟情的真假也不在乎爱情是否需要岁月的培养。无论时间的长短,他确信他爱上了而且不会回头。天荒地老。”他毫不迟疑地握住齐姝琴的手,“他爱了就要说出来,因为他不做暗恋的胆小鬼。说出来就要一个确切的答案,因为他不做糊涂鬼。”
齐姝琴怔怔地望他,顾维庭继续说:“我不追问以前的事。‘顾维轩’什么的我也不问了。你记得也好不记得也罢,我只问你喜欢我吗?如果不是——”他说,“如果不喜欢,那么请你拿开手吧。”
他轻轻松开五指,齐姝琴纤细的手躺在他的掌心里。
齐姝琴愣愣地站着,她面对最复杂的案子都不会如现在这般怯懦。
该如何做?
当年的自己是怎么对顾维轩说的?
“我爸爸会给我转学。为了你的安全,不要再来找我。”
“你不是我爸爸的对手……再见。”
自己说过不喜欢他吗?好像从来没有。现在没有,当年也没有。他在不在身边,反正都在她心里。以前是看着他的人,然后是看着他送的最后的礼物,把最私密的心事都托付在里面,是她对被迫放弃的爱情的独唱。不喜欢他是绝对的骗人,绕不开的只是心魔。
齐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