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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来颗……还有若干玛瑙戒指,玉坠,罩环……还有黄金千多两,银票大概也有三万余两的数目。”
一串数字下来,听得燕铁衣也有些发怔:“你这不是在打劫,朱兄,你这是在给姓顾的搬家,连青铜香炉也要。”我捂着嘴笑得身子发颤,哈哈,真是没想到这个朱世雄这么有趣。竟然还有些本事,竟然知道古董值钱。隔行如隔山,燕铁衣对这些确实不太熟悉。
见我笑得风中凌乱,燕铁衣抬头看了我一眼:“下来吧,站在那里太危险了。”
我轻轻地飘在他身旁,好奇地问:“朱大哥,你竟然还懂得青铜器的价值,这里面的学问可大着呢!”
朱世雄有些腼腆地笑笑:“姑娘谬赞了。做我们这行,自然要具备一些这方面的知识。那四个青铜香炉外表普通,可从它雕琢的花纹,铜质的色调,炉底与炉沿内侧的暗铃,便可知道此物的身价了。有些打眼一瞧很平凡的东西,却往往价值连城。若是视若不见,弃之如蔽屣,不单会被苦主识为九流蟊贼、卑陋小盗,就是自己也对不起自己哪。”
原来当小偷也要有水平,果然这个世界很神奇。“那字画呢?瓷器呢?这些你都懂辨别吗?瓷器年代不同,各有特色;名家笔迹真伪你岂不是要逐个研究;就是珠宝玉器里,都各有学问。朱大哥都精通吗?”你还是个鉴赏家呀,真是人不可貌相啊。呃,怎么突然想起了鬼吹灯啊。
朱大胡子有些害臊,“只是经手的多了,自然积了些经验。”
燕铁衣笑着看了我一眼,低声问:“你又是如何知道这些的?”
我嘿嘿一笑:“以前看书时,略有涉及。仅仅知道,可不像朱大哥这般会鉴别。”这是大实话。我那个时代鉴宝的节目每个省台都会播放。我就是不会这门手艺,也知道其中大有学问。
燕铁衣的眼里又泛起了赞赏:“丫头,涉猎挺广的。”
那边,朱大胡子可没顾得上我们说悄悄话。一说起老本行,他仿佛忘了自己的处境,说得那个口沫横飞。“半夜摸进顾府时,我先到了顾老儿的书房。我翻了翻,值钱的不多,就懒得费功夫了。但顾老儿书桌那上座翡翠马却是珍品,于是笑纳了。笔架上九只‘湘妃竹’制笔的各式粗细白毛鼠须笔,也是价值不菲的好东西,虽然用过,仍卖得出大价钱。我又流览四壁,哈,共是十两幅今古名人的字画,其中有一幅泼墨的巨荷图都有了烟黄水渍,我舍而不要,把剩下的十一副全拿了,书房的檀木格架上另有摆设观赏的琥珀杯、玉佛像等等,我拋下若干光彩花色形貌取胜的鲜亮瓷品,只挑了这两样。对了,还有立柜和抽屉,打开一看,乖乖,全是上好的猫儿眼宝石、鸡血石和封妥筒装的全新白毛鼠须笔。我老实不客气地通通要了。我去了顾老儿书房,又到他的寝居,两老口子也不用绑,更不用吓,早就全身打了哆嗦,我看他老夫妇的模样,怕再加逼问会惊死了人,干脆自己抄搜。还算不错,金锭、银票、玛瑙戒面、玉坠、翠环之类的,我打了一大包。待要出门之际,偶然看见房角的高几上并排一对红珊瑚树。这玩意也是热门货,顺便就一遭带走了。”
他真是个人才。我靠着车厢壁,笑得肚子疼。谁家遭到这么个强盗,真是哭笑不得。竟然这么懂行识货。名人字画知道真赝,光鲜亮丽的瓷器被他一眼就瞧穿是“新东西”,还知道红珊瑚是是最近的热门。
燕铁衣没好气地道:“你怎么不到库房去看看!” 他也觉得有些哭笑不得了。
这个可爱的朱大胡子叹了口气,说他本来是想去的,可惜已经惊动了人,没来得及。他只能把之前看好的东西运上马车。就这些东西,他也连背了三次才运完。
燕铁衣喃喃地道:“居然还赶了车去打劫。”
我腿都笑软了,坐在马车上问:“就没人阻拦你吗?”
朱世雄一挺胸,“第一次运青铜香炉时很顺利,第二、第三趟就多费了些手脚。不过那些护院保镖都是二流货,我急着脱身,只好放倒了他们七八个人。”
燕铁衣皱了皱眉:“有否伤亡?”
他想了想,说受伤是免不了的,还不至于送命。燕铁衣给他出主意,只要他将劫的所有财物收拢,包装妥当,并具清册,然后与他一起去姜宜那里,自己帮他说情,他则赔礼。能保证他安然无恙。
哪知话刚说出来,朱世雄却僵窒片刻,满脸的尴尬。燕铁衣见此有些不悦了。我也奇(霸…提供下载…)怪呢!财物是身外之物,哪能比得上生命与自由重要。朱大胡子有些着急,直说他误会了。燕铁衣双眉一扬,问他难道是不想向姜宜认错。先且不说姜宜年纪比他大,而且这件事错先在他,认错也不算什么。
这个大胡子脸红脖子粗的说,也不是为了这个。大丈夫能屈能伸,他自己扫了别人的脸面,砸了人家的招牌在前,道歉也不是什么大事。可问题就出在归还财物上。
我听得有趣,插口:“难道那些钱财全没有了?”
朱大胡子点点头,哭丧着脸说:“是全部散完了。”他扳着手指算我们听,第二天一连施舍了十二家所善堂,第三天便周济了七十九家贫户,西转三百多里的阔龙河上那座陈年木桥已塌,阻塞了河两头的村落通路,也令过从行人诸多不便,他一下子就拿出三千两银子来重砌新桥——可是砖石叠砌的新桥哩。还有赤土山有个烂泥路,他也出了两千两银子帮他们重新修路。一路上大小七个花子帮,他各分了千两银子略表心意。就连古董与字画也被卖的卖,送的送。东西已经全没了。
我再也忍不住,就差笑得满地打滚了。这个人,偷东西本事大,散东西本事更大。
燕铁衣也不禁呆了半晌,古怪地看着他:“你当初莫非毫未考虑到事情的严重性?也不管自己能不能罩得住,就这样做你的善事?”
朱大胡子窘迫地道:“我……我以为没有什么,就和以前的光景相同……”哈哈,他就是什么都没想,拿着东西就全部施舍出去了。怎么会有这么可爱的人。
思量了片刻,燕铁衣有些遗憾地道:“朱兄,请恕我无能为力。这件事上,我就仅能做到这里了。”
东西还在,以他的声望确实能帮他居中调解,可全被这个迷糊的大胡子给散没了。我也叹了一口气,总不能让燕铁衣来帮他还这些钱吧。这就不叫帮人,叫做慈善事业了。
朱大胡子的性格还真不错,知道这件事让燕铁衣确实为难。只说多谢他的心意。他举着双手说:“老兄,能不能再请你帮个忙,设法替我打开手铐脚镣?他们套在我身上的两件家伙,不但挑拣了最大号的,更是特选上好硬钢的货色。我试过好多次都弄不断。这阵子身体又虚,就更无可奈何了。”
燕铁衣一笑,点头同意。我还以为他会用剑直接削断,哪知道他蹲□子,深深地呼气,双手用力一分,链子便断了。然后抓住朱世雄右脚踝上的镣环,徐徐发力。两寸宽的镣环便慢慢扩张、变形、扭曲,最终一声脆响,一分为二。
朱世雄钦佩莫名地再次向他请教姓名。燕铁衣一边抓住朱大胡子左脚镣环用同样的手法弄断,一边平静地说:“你为人行事虽说有些胡涂任性,却是个血性男儿。我帮你只是因为你值得,但你最好不要问我的身份来历,这样对你,对我,对姜宜都比较合适些……”
咦,他真的跟姜宜认识吗?我跟着蹲在一旁,笑嘻嘻地看着他,朝他做了一个“姜宜”的口型。他眨了眨眼睛,朝我一笑。果然果然,我没有猜错。看了看朱大胡子,我有些不忍心。不是熟人好说话嘛!他要不再从中调解一下,让朱世雄少些罪。他只是偷东西,呃,是抢东西,又没害人。被关进大牢里,朱大胡子不死也要脱层皮。这个鲁莽汉子心眼不错,死了太可惜。
那边,朱大胡子觉得越发困惑了。他看看我,又看看燕铁衣。还没来得及说什么,燕铁衣朝他温和地一笑:“不谈这些,朱兄,让我帮你把手铐解开。”
朱世雄刚刚伸出手,燕铁衣突然停止了动作。神态凝重的侧耳屏息,仿佛在听着什么。朱大胡子也挺机灵的,一见燕铁衣的神态,也马上闭嘴,跟着注意聆听起来。三个人里,就我最轻松。我捡起燕铁衣弄断的镣环,试着跟他一样发力,只觉得手指因用力过度而巨痛,镣环也只是稍稍变型。我不由得甩了甩手,缓解一下。他刚才仅仅只是手上的肌肤绷紧,脉络略见凸起。而且还能一边运功,一边说话。好厉害!
听得朱世雄紧张地压低嗓门说:“有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