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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站起来,走到我面前,双手撑在桌上,俯身低头朝向我,“太过控制自己的欲望,并非好习惯。”
我笑,“欲望脱缰,这个世界就不太好办。”
轮到他笑,太过放大的笑容让我不适应,“现在愿不愿意满足我的小小欲望?”
“给我个理由。”
“只要一个?”我点头,“我想要填饱你的肚子。”
低头合上最后一份memo,我主动交出决定权,“那么,你有什么好提议?”
坐上安牧的车。好奇他会把我带到什么地方解决晚餐,只是不做口头询问。
他的车拐出中环一带,已不是我熟悉的街道。
“提醒你要做好心理准备。”他并不打算这一路车程沉默到底。
我把目光从窗外收回,转头看他,“我的心脏机能没有任何问题。”
车停下的地点的确有些超出我接受的范围:码头附近的大排挡。
人声鼎沸的码头,正在买卖的高峰时间,近水楼台的一些大排挡已经开始营业。吹来的海风夹带难闻的腥味,脏乱的水泥地上横陈动物尸体,我尽量让自己的脸色好看一些。
“没有来过对吧?”他颇为得意。
我摇头无奈的笑,“还未触到我的底限,只是你要保证,它们绝对干净。”
他装出一副为难的样子,摆手耸肩,“抱歉,我无法保证,”接收到我抗议的神色,“但我保证它们绝对好吃。”
他把我安置在露天的一个圆桌旁边,自己去点菜。听到他一脸专业的讨价还价,以及对海鲜的熟悉程读,不去猜疑他对美味的态度。
环境的确不太好。不过那又如何,从小和母亲辗转多处,不是不知道贫民窟长什么样,只是之后我一直出入的都是所谓水准以上的场所,与这种地方近乎绝缘。
突然看到不远处一位妇女疯追一个中年男子,手里举着一条鱼,嘴里不停的喊着,“你这个死男人……”全码头的人大半都在注意他们的疯狂行径。
嘴角习惯性浮起,突然想到,这就是安牧所说的“无所顾忌的生活”?
“你那个笑容又来了,”安牧已经点完菜走过来,“嘲笑那个女人?”
我点头承认,“不论何种境遇,一个女人都不至于如此,母亲……”意识到自己在说什么,马上转移话题,“点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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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只刚上来的龙虾,这家大厨拿手的冻花醉蟹,清蒸东星斑,生蚝,濑尿虾……”
我阻止他继续念下去,“你在浪费。”
“所以你要努力吃,不要做帮凶,”他笑,“这里允许外带。”
那位妇女的声音和身影逐渐消失,码头的人各自继续自己的事务。
第一道上来的是濑尿虾,他又要两瓶啤酒,两个酒杯,开始剥虾。
“看到了吧?”
“什么?”我不知其所指。
“疯狂过后,没有人在乎刚才发生过什么,也没有人会记得刚才那个女人的脸。”
他把剥好的第一只虾放进我的碗里,我大感意外,顾不上回应他的前一句话,立即阻止,“不不不,不需要,我自己来就可以。”除去母亲,没有第二个人为我做这种事情。
他笑,伸手去拿第二只虾,“你不会。你一定会选择不用太过费事的东西,比如羊排,汤类,”第二只虾也进我的碗里,“并非因为你懒,只是习惯性的减免那些可能增多顾忌的东西。”
这个人简直……简直……若果不是我们才认识一个月不到,我会怀疑他把我的所有资料调查的一清二楚,进而怀疑他的目的性。我瞪大眼睛看他。
“说中了对不对?”他笑着接过刚刚送来的调料酱,蘸过他剥的第三只虾,送到我嘴边,“啊,这是大厨的秘制酱料,试试看。”
看他的手以及他手中捏着的黑虾,这种太过亲密的动作不应该发生在我和他之间,还有那个近乎宠溺的语气,我愣住,“不,不,我自己来。”
他未动,“把嘴张开,不用顾忌我的动作和言语,你的视觉和味觉只要感知这只虾即可,否则……”没有继续否则后面的话,已经把虾触到我的唇边。
不想让这种姿势保持的太过长久,我迫不得已张开嘴,咬进那只该死的虾。忽略他得意的表情。
然后是东兴斑和生蚝一起上来,面前的杯子已经倒满啤酒。
弄好的生蚝,剥好的虾,甚至挑出刺的鱼肉,我碗里的东西还真是让人无法举起筷子,不是食物的问题,我只需要抬起筷子送进嘴里根本不用动手,但我夹起的可能不仅仅是食物,而是一个男人突如其来也许还带有目的性的示好。
“你要是对我有所顾忌,这顿饭就绝对不好吃了,”他眨眨眼睛看着我,“只要在乎它们的味道好不好,忽略它们如何躺进你的碗里。吃东西需要无所顾忌的心情。”
抬手捂捂嘴唇,我在下决定,好吧,来这种地方是第一次,接受这些东西是第一次,无所顾忌的第一次,好吧——味道不差。
他满意的点头,继续对付上来的冻蟹和龙虾。我不再顾忌,他处理好的蟹黄蟹肉龙虾瓤一一送进嘴里。
话题圈回,我说,“疯狂的当事人会记得自己疯狂过。”
“关键在于当事人是否在乎,”吞下啤酒,他把目光对着我的眼睛,“你,太过在乎别人的看法。”
不可能,我根本不在乎别人如何看待我,不在乎那些忍受过我尖酸刻薄的人如何讨厌我,不在乎他们在背后用什么样肮脏刻薄的形容词。
“你在乎别人眼里的你看起来不够尖酸不够冷漠不够专业不够沉稳不够优雅不够理智不够独立。”
他这一长串下来,我居然没有握住筷子,目光只能任由它滑落桌上,掉落地上,滚到不可触及的地方。四面八方涌来的害怕和恐惧情绪将我包围,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在层层剥开我的包裹衣,手指不自觉的颤抖起来,咬紧下嘴唇,疼痛感。我想逃。突然站起来,连带桌上和桌上的碗盘杯子一起运动。
“抱歉,先行离开。”
他抓住我的手腕,“不要害怕,”也站起来,“我没有在进行人身攻击,我只是在乎你的太过在乎。”声音里满是恳切,目光明朗异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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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在乎你的在乎,请放开手,”我环视四周,“这种地方果然不适合我,真是疯了。”
力道加重,“真的抱歉,允许我收回之前的话,”表情诚恳,“你说过满足我的小小欲望,我不希望你空着肚子回家。”
事后想起来我真是疯了才会继续坐下吃完那顿饭,也许不过是因为我不希望和任何人起意气上的争执,讽刺挖苦是我的能事,但吵架打架甚至当面的生气在沈凝莘身上都不曾发生过。
接下来一直到他送我回到公寓底下都很沉默,我估计是他怕再次得罪我。他有什么可顾忌?
准备上楼的时候突然记起车子还在事务所大厦的停车场。考虑了一下,迅速折返喊住安牧,问能否送我回事务所的大厦。
他点头同意。
从停车场开车出来,发现他居然还在,靠在车门上抽烟,看见我来,掐熄烟。
我刹车,拉下车窗,“感谢您今天的招待,不回去吗?”
“在等你,”看得出来他稍有犹豫,“我只是想问,你,体会到毫无顾忌的乐趣了吗?”
这个问题在我的思维范围之外,我没有乐趣可言,任何事对我来说都与“乐趣”这个词毫无关系,但我的确承认,这是我毫无顾忌的第一次。
“没有,”生冷的回答他,我还在为他刚才的言论介怀,补充道,“的确是不顾忌一些东西,但毫无乐趣可言。”
他突然笑起来,“你,你还真是够冷漠。好吧,晚安。”
路经交通灯转红,停下来等待。与那个叫安牧的男人四次见面,三次他都打乱我的阵脚,他如何能够轻而易举的看到我层层掩藏的情绪和想法,目的何在?
CH 4
在法庭走廊上遇到秦廉正在“教唆”一位证人上庭后应如何发言。我冷眼视之,是从什么时候秦廉开始运用这些手段我不得而知,但由此而来的对他的厌恶与日俱增。
结束借贷案的第一次开庭,和当事人总结目前的形势,再详细交待下一次开庭的时间和注意事项。
事务所的月例会,所有在职律师参加,总结上个月的案件受理情况以及下个月的安排。会后资料室的同事请我就上个月的货运案件写一份详细的分析,以作为内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