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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如我刚刚在处理的一起诉讼,就是又和秦廉对手的案子,一家荷属的货运公司A与本港的一家货运公司B合作,合约执行不到一年,荷属一方单方面撤走所有资金,理由为B公司未按照国际标准执行货运转送。我身为B方的代表律师,自然需要找到合同里的漏洞以及B方的货运记录是否按照国际标准执行,并要求适当赔偿。
荣琪又来电话预约我周末时间回家吃饭,说是爷爷想见我。应承下来,爷爷已近75,这10年他待我不薄,以试图弥补之前对我母亲和我的亏欠。
荣琪比我小5岁,初见她时,13岁的姑娘甚为刁钻,知道我的出现将令其在爷爷面前地位不保,故对我百般为难。她是我父亲弟弟的女儿,一路幸福成长,只是没有妈妈。之后的相处,尤其在她前往美国和我母亲相处之后,似乎就对我母亲大感佩服和依赖,大小情绪麻烦皆跑去请教母亲,婶婶婶婶叫得亲切顺口。母亲就是有这样的魔力,但我没有。
货运公司的案子胜诉,另一起保险欺诈诉讼也在进行当中。我的秘书兼法务助理盖玥是港中文大法律系的毕业生,正在攒钱考美国的法学院研究生。其实是个性格极好的女孩子,否则不会忍受我这样的上司长达18个月,在她之前,我在18个月内换过12个秘书,个个精通八卦,说话毫无重点,我忍受不了她们,她们也忍受不了我。我的上司即事务所香港区的合伙人兼总负责人Mr。 Hauck对我频频更换秘书意见颇多。
腾出周六的时间回爷爷的家,才发现事情远非吃饭那么简单,根本是小型的私人宴会,其中的大部分人都有耳闻或是目睹。荣琪一一为我介绍,个个有身份有地位,她在其间穿梭来往,收放自如。
安氏兄弟和秦廉也在现场出现,安岩被作为荣琪的在任男友介绍给爷爷,爷爷含笑转头问我,“辛辛有没有喜欢的?”
我摇头,这种目的明显的宴会根本是爷爷和荣琪安排的鸿门宴,父亲此时在加拿大洽谈业务,断不会做这种无聊行径。
自然与秦廉谈到刚刚结束的案子,他的当事人需赔付230万港币,尽管如此,他的律师费断不会少一分一毫。
犹记当年秦廉得知我居然是荣展坤的孙女荣显屹的女儿荣显峻的侄女时错愕的表情,之后,和他在大学时的默契荡然无存,分道扬镳,他用他的手段在纽约立足之后回到香港开设私人事务所,不到2年,跻身港私人事务所前10名。
和安牧同坐在游泳池边的长椅上,先是沉默。我与他并无话题可谈,这样安坐却也是自由。
“保持沉默和不说话,才是你觉得自由的状态,”他慢悠悠的开口,我又一次听见击棒的声音,如今世界,选择说或不说,已是我们仅存的自由,“不过,也因为此,你丢失很多乐趣。”
“人生并非为了追求乐趣存在。”我答。
轻笑,“否则你不会羡慕荣琪的无所顾忌,”他侧头看我,“你嘲笑别人的大声喧哗,内里却是羡慕和嫉妒,因为你从头到尾都是顾忌,根本做不到和她们一样大声说话,自然表露情绪。”
我怀疑他的言语里有人身攻击的成分,“我无意和您继续讨论这个话题。”
“你有否试过讨价还价?”他不理会我的不悦,“有没有在服装店频繁试衣的经验?或者有否过真正的开怀大笑?”
每一个问句都切中我的要害,买东西从不讨价还价,因为拉不下脸;从来不进服装店,衣服从来都由母亲准备,因为无法接受别人的挑剔评论眼光;从未开怀大笑,因为那会颠覆我一向冷静自恃的形象……之前并不觉得有何不妥,这就是沈凝辛的生活方式——但被身边的这个人完全用一种嘲弄的口气总结出来,我几乎有将其毒哑的打算。
我站起身,“安先生,看来建筑师这个职业并不是太合适你。”
“Zoe!”他居然拉住我的右手腕!
“我保留追究安先生侵犯人身的权利,放开,”他并不打算放开,“您别忘记,这里是我家。”我居然也会抬出“我家”,我从未把这里当过家,这间山顶别墅是爷爷的家,父亲的家,但绝不是我的家。
他完全不理会我的威胁和警告,一脸诚恳,“你想不想试试?”
“什么!?”
“试试毫无顾忌的生活。”
我承认安牧最后的话极有诱惑力。但人人讨厌的沈凝辛所拥有的最强大力量即是抵抗诱惑。
CH 3
盖玥在晚间打电话来通知我看9点新闻。我正在经手的汽车保险欺诈诉讼的当事人因车祸死亡,事故调查原因是车子的刹车系统故障。我前天才见过面的人,今天就消失不见,但他的消失同时也证明,如果没有证据表明车子的刹车系统被人动过手脚,那么保险公司所谓的“欺诈”就根本不成立。
立即约见当事人的太太,问其是否有意反控保险公司,但那个无助的女人只是强调,失去丈夫,赢和输对她来说都毫无意义。的确,即使保险公司的“欺诈”不成立,他们也无需为我当事人的死负上责任,死亡不过是一出意外。
中午在大厦餐厅和盖玥吃饭,讨论新的一起强行借贷案子。意外遇上吴畏,即之前荣琪的朋友,安牧的搭档。
问及为何在这栋大厦出现,吴畏直言,“我们事务所在竞争35层的一间新公司的室内设计,所以先来考察一下。”
打算为盖玥小作介绍,发现自己并不知道他们事务所的名字,于是请他们自我介绍。
“A&W建筑事务所,建筑师,吴畏,叫我Wilson。”
“盖玥,Zoe的法务助理。”
吴畏举手朝门口示意。安牧出现,不问意见就直接落座。
对于他的那些言论还心有余悸,无法预测面对这个人还会有什么事情发生,不打算多做纠缠。
盖玥从后面追上来,对我借口工作先行离开表示不满。
接近6点,手头的辩词已经拟好。盖玥内线通知,中午吃饭时遇到的安牧先生想要见面。人已来到,以工作为由拒绝似乎不合情理,若是不见,又表明我的害怕与逃避,“让他进来吧。”
安牧推开门后并没有急于进来,单手插着口袋,斜倚在我的办公室门口,目光四处打量,毫不避讳。
我失去应付的耐性,“有何意见?”
“我在考虑你们事务所今年有没有重新装修的预算,”他走进来,坐在我对面的沙发长椅上,姿势看起来非常舒适,“如果没有,我倒不介意为你们免费设计。”
“不敢劳您大驾,”喝一口手边的咖啡,“又有什么事?”
他的手肘支撑在沙发边缘,手指在下颚处来回摩挲,但就是不发一言。已有两次经验,对于这个人我的判断力基本上失焦,无法预测他下一句话的内容。敌不动,我不动。
我让盖玥进来整理好明天开庭所需的材料,忽视他的存在。盖玥阅读我的辩词时表情变化多端,抬头朝我崇拜的扑闪眼睛,整理完毕告知我她要先行离开过海回父母家吃饭,看看坐在那边的安牧,问我,“今晚还要不要叫外送?”
正犹豫今晚要不要吃东西,安牧终于开口,“不用了盖小姐,今晚我会负责Zoe的晚餐。”
盖玥突然活跃起来,“真的吗?Zoe已经连吃一个礼拜的外送,”并不理会我命令的阻止口气,“她比较喜欢香草羊排,清淡一点的汤,还有茉莉花饼……”
“盖玥。”我回到平时生冷异常的语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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盖玥自然知道这种语气出现的场合,故立即停止,拿过手里的资料,“我去影印三份。”
“你也会有偏爱的食物?”盖玥出去,他第三次出人意料的开口,第三次深入到我无意识隐藏的内里。
这是什么话?难道我沈凝辛不能够对所接受的食物有选择性?不过,他确实在说事实——吃下什么对我来说并无区别,身体内的消化系统只会分辨糖类蛋白质脂肪,我的味觉也并不挑剔,从小在纽约和母亲挨饿受冻,任何食物的存在意义对我来说都不过是为了填饱肚子。之所以盖玥会有如此的印象,只不过是因为每次和她的午餐,我都做这样的选择。
“人的选择大多时候取决于习惯,而非喜好。”我回答他。
他站起来,走到我面前,双手撑在桌上,俯身低头朝向我,“太过控制自己的欲望,并非好习惯。”
我笑,“欲望脱缰,这个世界就不太好办。”
轮到他笑,太过放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