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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拨人群刚刚散去,另外一拨人就围了上来。扣子突然对我喊了一声:〃完了,快跑!〃我根本来不及反应,她已经发足狂奔起来了。我下意识地感到大事不好,想追随她一起往前跑,但脑子里一作闪念之后决定往与她相反的地方跑,也许这样可以使追她的人少一些,她也就能侥幸跑脱了。不过还是晚了,还没跑两步,我的身体被一脚踹翻在了地上。我踉跄着爬起来继续往前跑,也回头看了一眼,扣子已经消失不见,应该跑到安全的地方去了吧,我想。
我的心放安了一些,我的步子也放慢了一些。
我干脆站住了:不就是挨打吗?那么,来吧。
刚刚站住,一支木棍就朝我的脑袋上砸来,我下意识地一躲闪,也没躲闪过去,木棍还是砸在了我的胸口上。疼痛感如此巨大,还来不及承受,好几只拳头便紧随着朝我脸上猛击过来,我仰面倒在地上,嘴角也尝到了一丝咸腥的味道,我知道,那是血。
我躺着,两只手紧紧抱住脑袋,其余的地方再也管不了,索性也不再管,脸贴在地面上,喘着粗气,我想,打吧,不管打到什么时候,也总是会结束的吧。
是啊,总有个结束的时候。这一刻来了之后,我喘着粗气走到她身边,想了想,把手搭在她的肩膀上,这时候才看见她的衣服上留下了几个清晰的鞋印……她和我一样都没能逃脱挨打。
她在哭,她捧住脸是为了不让别人看见。
我的手,从她的肩膀上慢慢来到了她的头发上,她的身体像是一震,哭泣声便大了起来,嘴巴也在不断地说着:〃他妈的!他妈的!〃
我慢慢扶起了她的头,这下子,她的脸被霓虹照亮了,我终于能够看清楚,她其实已经鼻青脸肿了,除了鞋印,她的耳根处还在渗着血。我伸出手轻轻触了一下她脸上的伤处,顿时,她疼得咬紧了嘴巴,眼泪伴随疼痛从眼眶里涌出来,滑落到嘴角,也和伤痕一起被霓虹照亮了。
她打掉了我的手,把脸转往别处,看着远处的某个地方,不说话。
我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勇气,又把她的脸扶过来,对准我。我们就这样互相看着对方,她仍然在抽泣着。
看着看着,我们竟然笑了起来。我的笑是哈哈大笑,她的笑既不是嘻嘻地,也不是咯咯咯地,而是突然地扑哧一下。
我笑着对她仰起手中仅有的几张纸币:〃去喝啤酒?〃
〃去喝啤酒!〃
她吸了几下鼻子,绕到我身后,红着眼睛,推着我往前走。
第四章迷离(1)
一天中午,风雨大作,我正在午睡,接到了阿不都西提的电话,他告诉我,梅雨庄的主人自杀了。尽管事出突然,但是我们怕也只能搬家了。因为还沉浸在睡梦之中,我并没怎么听进阿不都西提的话。等我再次醒过来,居然发现连电话都没挂好。醒来后,一种强烈的、说不清缘由的悔恨绞缠着我,我点了支烟,随便翻着本画报,翻着翻着,这才想起阿不都西提打来的电话,就再给他打回去。
悔恨仍然在绞缠着我。
我抽烟的时候,我在悔恨;我洗澡的时候,我在悔恨;当我坐在酒吧里给啤酒里加上一只冰块,悔恨在冰块落入水中后迅速绽开的气泡里;当我百无聊赖地在铁轨上散步,悔恨在电车扑面而来时迅速生成的风里游荡着。
它明明在,我却看不见。
我到底在悔恨什么?我也说不清楚,它具体万分,却又消散于无形,我想抚摸它,可注定了抚摸它就像抚摸从手指处缭绕升起的烟雾一样虚妄。我猜想:一直到死我都会这样了吧?
那就搬走吧,接完电话后,我边翻着画报边想。
窗子外面真算得上风雨大作,阴郁的天空被大雨拉近了和地面的距离,生硬地挤压在城市的上空,似乎从某幢高楼上脚踩一只梯子就可以上到黑压压的云层里去。还有闪电,它穿透云层,从高楼与高楼之间当空而下,从树杈与树杈之间当空而下,发出了夺目的光芒。
我感到焦躁不安,这种情形对于我倒是一直少有,今天却不知道为什么,难道焦躁感一直在我的血管里流淌着,我却没有发现,只是今天被阴郁的天气唤醒了?
此刻我希望身边有一个人,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不管我和他说不说话,只要他坐在一边,我就会感到心安。原来,我也是这样喜欢凑热闹的人啊。
我突然想见一个人,扣子。
那么,今天,现在,她还是在那家脱衣舞酒吧里打工吗?到底是哪一家呢?我想见见她,想见见她像个小阿姨般训斥我的样子。是的,很想见。
我得去新宿找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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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是入秋的天气,加上窗子外的风雨越来越大,但是我不想管这些了,套上一件薄薄的毛衣,我便推门而出。一出门,才知道风雨大得超出了我在屋子里的想像。尽管也打着伞,但是根本就起不了什么作用,等我好不容易坐上电车,全身上下已经几乎全湿透了。好在车上的人特别多,我倒是没觉得有多冷,可能是因为雨太大之后人们都不愿意开车的关系,车厢里竟然想找个落足的地方都很困难。我站在车厢中部,也没有吊环可抓,就摇摇晃晃地看着电车外的景致发呆:秋天的确到来了,一闪而过的街心花园里正在开放着的已经不是夏天的花朵,而是金黄色的波斯菊,还有暗红色的百日草。
我也不知道今天自己是怎么了,反正,一种湿润的情绪正在慢慢浸湿我,我觉得自己孤单,哪怕身边站满了人。这种感觉,可以说是伤感吗?
在纪伊国屋书店,我只怕消磨了有两三个小时。从书店里出来的时候,我还是买了一本香港出的中文杂志,一边随意翻着一边往歌舞伎町一条街走过去。此时天已经快黑了,街上的人却渐渐多了起来。东京这地方就是这样,尤其是新宿一带,夜越深人就越多。这样怪异的城市,全亚洲只怕也找不出第二个了。
我悲哀地发现,一种占据了我全身的阴影,可能是伤感,可能是焦虑,可能是虚无,仍然没有从我身上消退……〃它的影子遮满了山,枝子像香柏树;它发出枝子,长出大海,发出蔓子,延到大河〃。假如我没记错,《旧约全书》的《诗篇》里似乎有这样一段话。
从CD店里飘来一阵歌声,只是短暂的一瞬,但我还是清晰地听见这正是吉本斯的圣歌,可能是顾客正在试音吧,连一支圣歌都没放完就戛然而止了,我却被击中了。在人头攒动的夜新宿,谁也不会注意到一个年轻男子站在CD店前发呆,他们也许更不会知道,刚才从店里飘出的那支圣歌正是最著名的教堂赞美诗之一:《这是约翰所记》。
我又走神了,想起了如下场景:在阴郁而泥泞的十八世纪欧洲乡村,一群孩子正屏息静声地倾听一位长袍神甫的祈祷,在他们身后,是堆积如山的垂危的伤兵;更遥远的中世纪,一位来自埃及的新娘正站在英吉利海峡的岸边对着满天大雨发愁,她要赶到海峡对岸去举行婚礼,却不知道自己的未婚夫已经死在了前一夜的火灾中;在我的祖国,明朝,一个雏妓正蹲在一条河流边目送自己叠的纸船顺水漂流而去。
雨仍然在下,我的脑子里又浮现出了扣子的样子,只是无论我怎样想把她想得更清楚一些,她的样子就愈加模糊难辨。
扣子,今天晚上,我还能见到你吗?
在电车上,我还在想着扣子的样子,想着想着,一种空落之感便又回到了我身上,深入每一处骨髓。看着窗外的黑暗,我想:我和扣子,大概是一片大海上的两只帆船吧,在海面上越走越远之后,岸上的人看它们就像两个小黑点,还以为他们是同伴,实际上他们却并不是,尽管他们也互相知晓了茫茫大海上对方的存在。窗外的黑暗中,偶尔会有一幢高高的大楼出现在我视线里,我想,它大约也是孤单的吧。刚有这个念头,这幢大楼在我的想像中就变成了太空来的陨石,此刻正站在都市里沉默地回忆着它的前世;也会有一只电线杆被我看见,我仍想,它还是孤单的吧,马上,它在我的想像中就变成了上世纪的一艘沉船上的桅杆,当然,它有可能早就忘了自己的前世。
第四章迷离(2)
还是《旧约》,《以赛亚书》里曾经说:〃耶和华使大地空虚,变为荒凉,那时百姓怎样,祭司也怎样;买物的怎样,卖物的也怎样。〃还说,〃那时候新酒悲哀,葡萄树衰残,心中的欢乐都止息,击鼓之乐止息,宴乐人的声音完毕,弹琴之乐止息了。人必不得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