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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吧,送你回家。”
华醉了。喝了整整一夜的酒,喝吐过,吐了再喝,这间暂时租来的小屋,凌乱不堪,就象他此时的心。
华记不清是如何送走欣的,只记得俩人不断地在漆黑的楼道里前行,狭窄的楼壁压迫着他们,他们的手紧紧牵在一起。后来又接过吻吗?好象是,好象是个绵长而痛苦的吻。
“明天,明天你还是我哥哥。”
“明天你还是我妹妹。”
“明天。”
“明天。。。。。。”
如果不是兄妹呢,他不禁想。如果不是兄妹就不会相识、相知,这注定一生的痛苦便无从演来,而孕于痛苦中的短暂却灿烂的幸福也就再无依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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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便不是兄妹,他们俩也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在华的眼中,欣高贵、轻盈,不食人间烟火,在她的面前,华感到自卑。四年前放荡狂想的那一篇《浅浅的雪》,其实就是为欣而作,也是为自己的自卑而作。那篇文章,是华对自己感情生活的悲剧性预言,也是对自己一生的悲剧性预言。为了避免麻烦,他略去了一切对现实的描写,用模糊的形象、暧睬的对白、虚幻的场景和如梦的意境,来挥洒内心的苦闷。通篇文章,只有感觉是真实的,那份压抑和忧郁,那份对恋情的彻骨的绝望,也许只有亲身经历才能体会吧。当写到最后一句:“我觉得很孤单,就忍不住轻声哭了起来”时,华难过得不知道该怎么才好,曾为此大病一场,昏睡中仿佛真的置身雪野,孤孤单单,无人相伴。
今天,当把生命中这最后一个秘密交给欣,他的灵魂便重又濒死了。这是带有死亡气息的秘密,唯坟墓可以接纳,华却终于坚守不住,妥协于脆弱的感情。于是华开始厌恶这一切,由厌恶而至憎恨。
是他亲手破坏了他们之间和谐、默契的关系;是他将好不容易筑固起来的亲情毁于一旦。以前诅咒命运,现在的华,诅咒自己。于是他喝酒,不为麻醉,而为惩罚。
在惩罚自己当中,华看清了自己的命运:非痛苦不能伴其一生。
他不再自怨自艾,有的,只是憎恨自己的生命。华用点着的香烟,去烧灼被她咬破的肩头,一下、两下。。。。。。皮肤“哧”地一声轻响,化为青烟,尤如魂魄。华不觉疼,只笑,忆起曾见欣着白衣素裙雅如浅雪,故化名浅浅入书,便在心底默诵起来:“浅浅,是个叫人琢磨不透的女孩儿。有时候,她故意逗我生气,然后拉着我的胳膊:“哟,真的生气啦?”我不理她,她就咯咯地笑:“咱们才认识几天哪,你爱上我啦?”。。。。。。
华一直是深深爱慕着欣的,却永远没有勇气、更没有资格承认。心总在爱而不能的漩涡中沉浮,就象小说中的主人公,每一回伤害,就是一回更远的放逐。
有时候面对,比寻找更令人绝望。这份绝望,是华终生的坟墓,他却无力逃脱,已深陷到了习惯痛苦的境地。如果有一天把这一切从生活中抹去,那同时也就抹去了华的生命。
而华的生命又是属于谁的呢?他总在猜想:也许有个前世的意念在操纵他的灵魂。那是一个什么样的故事?必定是悲剧的吧,因为这个故事延续到了今生,从一开始也已注定了是悲剧的结构一一
在为自己无望的爱情悲伤的时候,华也被深深的懊悔折磨着灵魂。这懊悔,在感情炽烈冲动的时候,仅是心中一闪而过的念头,象先民的祭司,在噩运到来前模糊的预感;而当他冷静下来,用理智去分析自己的盲动可能带来的后果时,懊悔则如阴翳的天空,覆盖了他的世界,给烦恼加进更多自责的成分。他是兄长,是男人,是有着社会经历的懂得思考的人,是没有权利不计后果、放任自己的;而且他那深爱着欣的心情,更不能允许自己这样粗暴自私地进入她的生活,给所爱的人带来新的烦恼——负罪感。
可是今天,当身躯被欣紧紧搂住,华的内心感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幸福和安定,仿佛风中的小船回到了港湾;仿佛漂泊的心事终于找到了方向。这仅是片刻的辉煌,在华,却足够回味一生。曾经读过徐志摩的一篇散文,大意是:有一种天教歌唱的鸟儿,她将胸口顶着花刺,非到啼得呕出血来,将雪白的花朵染成血红,她是不住口的。华爱这一意境,这是一个在欧洲广为流传的故事,好象是关于红玫瑰的由来,却让诗人写得如此凄美又悲壮。毁灭与璀璨结伴而来,于是痛苦似乎也变得可以忍受了。
整个晚上,华就是这样被各种矛盾的思想折磨着,甚至于疲惫终于将之击倒,沉入睡梦中的时候,心还在受着责难和质问。。。。。。
华是在天快亮的时侯睡着的。蜷卧在墙角的地上,周围是一圈东倒西歪的酒瓶,零星着,还有些燃尽的烟头。
室内没有风,时间迈着固执的步伐前进,他于是错过了最为钟爱的黎明。那百鸟争唱的瞬间曾那样打动过华的心灵,然而今天他却错过了,孤独地酣眠于幽暗的灯光下,象个绝望的孩子,更象个命运失败的求索者。
他是落进了矛盾的情感的深渊了,这个永恒的夜晚将持续煎熬着那苦痛的灵魂。
他们再联系,是一个礼拜后的周末。当时华正在重读史托姆的《大学时代》。这本书他几乎每年都要找出来翻阅一遍,书册早已发黄。
萝蕾的故事让华着迷,史托姆梦幻般的笔触更令他陶醉。尤其是“舞蹈课”一段,华读着,仿佛自己也身临其境,在作者的耐心的指引下,憧憬一位少女的妩媚和绰约丰姿。
华重读这些旧书,有着不现实的向往:他盼望远离这生存的世界,进到一个虚构的悲欢的故事中,获得解放,谁知在每一页纸上,在每一段文字里,都还藏着欣的身影、欣的笑脸,以及欣长发飘飘的丰姿。书里讲述萝蕾的娇好,他便联想起欣的娇好;书里讲述年轻的主人公暗恋萝蕾的种种隐蔽的快乐和苦恼,华便也联想起自己的苦恼和焦躁。。。。。。
华知道自己缺乏文字上的天赋,现在则更自惭于名作的光彩。与这些不朽的精品相比较,自己所书写的一切是多么苍白无味!好在他这一回只为自己而作,有多少幼稚之处,却尚不至流入好挖苦的朋友之手,去惹一回善意的笑。然而华却想尽早整理出一部分来,让欣看一看,期待着她能从中了解自己的真实感受。
了解又有什么用?!欣不过一时心血来潮罢了,会相信这渊缘神秘的恋情吗?能理解华经历过的种种酸楚、苦涩、矛盾和悲痛吗?欣的心属于另一个世界,象悠闲的白云在天空中飘浮。白云是承受不了负荷的,只是在空际间游荡,要在江海中投射影子。那么华,也许要算地面的一涧平湖了罢?她那不经意的留盼,掀起了他胸中久已渴望的波澜,可是这些细碎的浪头向空中伸出的手,抓住的只有一缕淡淡的芳香——而欣的裙摆,早已向远方滑过,华所抱紧的,不过是一场幻梦的觉醒,和两三星清早的寒露。
提议去陪欣挑自行车的,是华自己。可是放下电话,又后悔起来:
“也许,还是不要去的好?也许,应该就此断绝一切往来?可是,这会有用吗?何况,长辈也会怀疑啊。”
一路这么犹豫着,华从未象现在这样害怕见到欣,反过来,思念又促使他渴望能立印到欣身边去,听她说话,看她笑的样子,为此,即便欣会因为几天前的事而怨恨他——电话里,她可并没表现出来——他也甘愿领受。
再一次来到老地方。太阳远远地照着,象颗躲在幕后偷看的孩子的脑袋。花木同浓荫互相交织,蜂蝶与蜻蜓在草坪上空穿梭,一切显得既安静、又缥缈。间或几声顽童的嬉闹,以及从旁边高楼里传来的琴声,听着,有催人入睡的倦意。
在这以梦似幻的氛围里,夜晚的痕迹消失无踪。华的唇边,只闻到芳草和泥土被阳光烤出的温热的香气。原本是惧怕见到那晚与欣滞留过的小路,可是当华看见:这条必经之路灰灰白白,一如既往地向远方延伸;路上擦肩而过的行人,或谈笑几声,或行色匆匆,真的谁也不曾留意那个让他为之惶恐的秘密时,胸中又衍生出一种奇怪的失落感,仿佛生命的一部分,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悄然抹去,心里空落落的,找不准感觉。
揿响门铃,叮咚声过了许久,才听到屋里有人走过来开门。是小明,穿一件奇怪的长长的衬衫,配合他下巴上难看的山羊胡子,有点儿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