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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一旦少爷成婚,就可以继承家业,老爷不想这么早退出,所以一直纵容儿子晚婚。
可是纪甫祥都快三十岁了,再拖下去,流言蜚语会更多,对本家的声望不利,纪老爷这才找来媒婆,开始挑选未来的儿媳。
要赶在少爷三十岁之前,把婚事风风光光的办了,这就是纪老爷的意思。
云梨知道自己应该离开少爷了,他已经很知足了,这么多年,都有少爷相依相伴、恩恩爱爱,所以他克制着自己,没有表现出一点知情的样子。
云梨心里很明白,这样做对少爷来说,是最好的,可是胸口却如此难受,就像一把锋利的刀子,刺进他胸口,一寸一寸来回割着他的肉,在他独处的时候,这种痛苦尤其鲜明。
“呜……!”云梨抓紧衣襟,把东西塞回了抽屉,这时,豆大的汗珠浮现在额角,眼里挤出泪来,好痛苦,呼吸不了!
砰!
云梨摔倒下去,在陷入黑暗的瞬间,听到了仆人惊惶的呼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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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梨……梨儿……”
远远地,轻声地呼唤,那温婉的似乎透出忧伤的语调,让云梨恍恍惚惚地睁开眼睛。
“娘……”白茫茫的视野里,有一张漂亮的脸孔,那弯弯的峨眉下,是一双如星子流转的眼眸。
“梨儿。”娘笑了,笑颜里充满着喜悦和慈爱。
云梨也感到开心,可是又有莫名的心痛,为什么会梦见娘呢?在六年前,他的母亲就已经病逝了。
那也是唯一一次,云梨在少爷的帮助下,离开纪家,回去浙北云府奔丧。
云梨是妾室之子,而且年纪还是最小的孩子,本来只有等哥哥们敬香完毕,才可以轮到他,但是纪甫祥以本家少爷的身份,带着他一起,第一个磕头、上香和敬酒。
“你的娘亲,即是我的娘亲。”纪甫祥丝毫不介意地说出这句话,让云府上下无不惊讶得面面相觑。
那一刻云梨真的很感动,少爷没有只把他视作为侍寝,从来都没有……
“梨儿……”娘在哭,脸上流着两行晶莹的热泪。
“娘!别哭!”云梨急了,伸出手去,想要替娘亲擦去脸上的泪水,可是他的双手什么也碰不到,什么也……!
“……啊!”云梨难受地叫了出来。
“云梨,你醒了?”
突然,有一只手温柔地抓住云梨在半空中挥动的手,云梨那高悬揪紧的心,也不禁稳定下来了。
“嗯……?”云梨缓缓地睁开眼睛,看到了纪甫祥,他两眼发红、面色发白,非常憔悴,但眼睛里写满了惊喜。
“少、少爷……我……呜。”云梨才开口,就感到咽喉一阵尖锐的刺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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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别说话,也别动,大夫说了,你需要静养。”纪甫祥赶紧劝慰道,把被子掖紧些,然后轻轻抚摸云梨汗湿的额头,烧似乎退了。
“是什么时辰了?”云梨清了清喉咙,看着照射进窗户的亮堂的光芒,疑惑地问道。
“午时一刻。”纪甫祥让管家端来热水盆,亲手绞干布巾后,擦拭云梨的额角。
“我……昏了一天?”云梨隐约知道自己晕倒了,在沐浴的时候,那时已接近傍晚,这么说,他昏迷了整整一晚和一个上午?
“是两天,云少爷。”管家在旁边插嘴道,纪甫祥立刻狠狠瞪了他一眼。
“两天!”云梨很惊讶,也感到心慌气促,“我到底是……?”
“大夫说,你没有大碍,只是心肺受了凉,邪气入侵,才会突然病倒的。”纪甫祥轻拍他的胸口,温柔地解释道。
“这样……”云梨稍稍地放松了些,可是胸口依然气闷得很,他要深吸,才可以呼吸到新鲜的空气。
“快,端茶来。”纪甫祥又道,接过管家手里的冰糖甘菊茶,一勺一勺地喂给云梨喝。
“谢谢……”云梨舔了舔湿润的嘴唇,说道。
“和我客气什么。”纪甫祥宠溺地看着他,“你把身子养好才要紧。”
这时,下人进来通报,御药坊的万大夫来了,要给云少爷看诊。
“叫他进来吧,云梨正好醒了。”
万大夫和一个提着药箱的小厮进来后,先是向纪甫祥行礼,又向云梨行礼,然后才在锦墩上坐下,仔细察看着云梨的脸色,开始诊脉。
一时间,只听见窗外大风吹打树枝的声音,屋里静悄悄的,大家都垂手屏息而立。
“云少爷,胸口热不热?疼不疼?”大夫终于开口道。
“嗯,有时会,可是身上不觉得热,只是经常想咳嗽,有些累。”云梨小声答道,大夫又让他张开嘴,看了看潮红色的舌苔。
“少爷您素体虚弱,忌耗气血津液,不能多动,要好好休息。这几天,我先开几服安神补气的汤药,给您服用,等您精神好些了,再进一步调理整治,不能心急。”大夫和蔼地说道。
“是,有劳大夫。”云梨点头致谢。
万大夫起身,在水盆中洗净了手后,便看了一眼纪甫祥,纪甫祥明白地颔首,说要送送大夫,跟着走出来。
“怎么不用施针吗?这样看几眼就好了?云梨到底是什么病?”在屋外长廊上,纪甫祥焦急地质问万大夫,他刚才看到大夫明明把针灸包拿了出来,可是最后没有用上。
“纪少爷……”望着心急如焚的纪甫祥,万大夫脸色凝重,叹了口气,最终轻缓地说道:“云少爷得的是肺痨,因体质虚弱,气血不足,痨虫入侵所致。初病在肺,久则累及脾肾,云少爷这病,恐怕有一段时间了,现在重在调养打理,施针没有多大用处。”
“你在说什么?”纪甫祥犹如遭遇晴天霹雳般,一脸错愕地呆站着,万大夫昨天明明说,只是浴池水温太热,加上云梨体质虚弱,晕倒了而已呀。
“之前,老夫就觉得云少爷的脉象微细,身体消瘦,有阳虚肺热的症状,但未能确诊。”万大夫白眉紧锁,深感愧疚地说道:“老夫无用,现在一问,才知道少爷他不但阳虚,还阴虚,所以骨蒸热潮,气短声嘶,咳嗽咯血……显然心肺俱损,只能靠调养来治病,难以去除病根……”
纪甫祥当然知道,肺痨不是那么好治愈的疾病,但是无论万大夫接下去说了什么,纪甫祥都听不入耳,他冲动地抓住万大夫的双手,请求他再次为云梨诊病,甚至还跪下来,让大夫无论如何也要医治好云梨。
一向彬彬有礼的纪甫祥从没有这样疯狂过,管家和佣人都吓坏了,他们拼命劝阻、拉开两眼流泪的纪甫祥后,送走了大夫。
“肺痨吗……?”
这么一闹,云梨也从下人那里,知道了自己究竟得的是什么病,面色苍白、浑身发抖地靠着床头,害怕极了。他的母亲就是因为肺痨去世的,从初次发病到离世,前后不过三个月。
云梨紧咬着自己的嘴唇,就算纪甫祥将要结婚,可他没有准备好,就这么离开少爷啊?他还要看着少爷结婚、生下孩子,看着少爷的孩子幸福地长大……
云梨心中一痛,喉间就一热,难受地倒向床沿,咳出一大口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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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风起,窗外的院子里落满了枯叶,无数叶片在风中滑动着、四处乱飘,就像云梨此刻的思绪,飘忽难定。
“少爷在昨天夜里,又跟老爷吵架了,还把御制紫砂茶壶给摔碎了,吵得可凶了,没人敢劝。”
早晨,管家来给云梨送药时,把这事偷偷告诉了云梨。
云梨谢过管家,自从他在春季生病以来,就很少走出麒麟殿了,但是他知道老爷一直向少爷施加压力,在逼婚,但少爷誓死不答应。
“我只要云梨一人,其他一概不要!”
听到管家复述这句话时,云梨热泪盈眶,在心底苦涩地呢喃,“少爷,您这又是何苦……”
管家走后,云梨再也抑制不住激动的心情,从床铺里起身。他的两只脚细瘦如柴,踩在棉鞋里,犹如拖着两只小舟。
用手扶着墙壁,云梨慢慢移到窗户边上,推开雕花格子窗,可以望见凤仙宫的屋檐。
凤仙宫是纪老爷和夫人的住所,日后少爷要是成婚了,也可以搬过去住,这座麒麟殿就要留给少爷的孩子了。
众散苦匆匆,往事已成空,可就算时代会变,居住的人会变,云梨知道心里的“情”,永远不会改变,因为这就是爱的真谛。
云梨靠着窗沿,抱住自己细瘦的胳膊,在浅青色的血管上方,扎满了针眼,纪甫祥特意从上海请来洋医生,给他看病。
菲尔逊医生也是传教士,是跟随英军第一批到大陆传教的人,他用磕磕碰碰的中文,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