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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嫡系中的嫡系。年羹尧的妹子已经成了贵妃,他的身份也就成了皇舅。要不,雍正怎么会那么信任他呢?张廷玉他们几个进去的时候,皇上正和年羹尧说着在青海用兵的事。只听皇上说:“年羹尧啊,朕用兵的决心已定,看来这一仗是非打不行了。如今普天下的官吏,不贪不占的人不多。你是带兵的,你那里到底有多少兵员,你要给朕报个实数,让朕心里有个底儿。这是要打仗,你可不能光顾了吃空额啊。”
年羹尧连忙回答:“主子爷这样说,奴才可担当不住。奴才一直在主子眼皮子底下,别人谁都可以欺瞒不报,可奴才却不能有丝毫的隐瞒。奴才那里实有军兵九万四千零七十三名,与兵部报上的数额完全相符。奴才是万岁一手调理出来的人,万岁又委奴才以如此重任,奴才怎敢胡作非为?”
“唔,话不是这样说的。你也知道,康熙五十七年朝廷也曾向罗布藏丹增用过兵,可是却打了败仗。那一仗,六万八旗子弟片甲不回,朝廷是赢起输不起了啊!刚才你说,罗布丹增的人马号称十万,朝廷不能对他掉以轻心。你下去和十三爷商量一下,该怎么办,就怎么办。既然是一定要打,就要打出个样来。要兵,朕就给你调兵;要饷,朕就给你筹饷。你不要辜负了朕的期望,好歹要给你主子争个脸回来。你,跪安吧。”
年羹尧起身长跪在地,干净利落地叩了三个头,大声答应说:“主子放心,奴才一定要为主子挣脸!”
从年羹尧在这里说话的时候,隆科多就一直在旁边看着他。隆科多过去只和年羹尧见过一面,但却早就听说过,年羹尧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魔王。隆科多是雍正皇帝的舅舅,是老舅;而年羹尧是皇上的大舅,是舅兄。大小两位“国舅”又都是军兵出身,也都相互知道。隆科多给年羹尧的印象是无能;而年羹尧给隆科多的印象却是残暴、凶狠和飞扬跋扈。今天他们见了面,虽然皇上正在向年羹尧问话,隆科多插不上嘴。可是,在一旁观察这个年羹尧,除了声气粗壮、目光锐利之外,也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他穿戴整齐,回答得体,不像是个有野心的人嘛。
年羹尧刚刚离开,雍正就向几位上书房大臣提出,要议一议支援前方的事。老人允禩出来说话了:“万岁,以臣弟看,年羹尧虽然作战勇猛,用兵得当,可他毕竟资历还浅了一些。大军一出,前方后方,就有很多不好办的事情。万岁是深有体会的,当然更会明白。臣弟想,是不是要选派一位更合适的人来坐镇中军,统筹全局。这件事,臣弟看让老十四去干似乎更好些,不知万岁是怎么想的?”
雍正心里透亮,老八这是要给老十四开路了。但他说得也不无道理,没法硬驳。便一笑说道:“八弟说的这一层,朕早就想到了。这样吧,十三弟和十四弟两人,都是有名的将才,就让他们哥俩在一起商量着办吧。你说得很对,打仗,其实打的是后方,打的是粮草,没有钱是什么也办不成的。全国各地要是都像诺敏那样,藩库充实,朕还有什么可虑的。”
允禩正等着他说这句话哪,一听他提到了诺敏就连忙接口:“万岁,不如这样,朝廷可以下令诺敏,从他那里先就近拿出一百万两银子,让年羹尧带到前线去劳军。诺敏刚受到皇上的表彰,就自动出钱支援前线,对全国也是个激励。让大家都看看,皇上用人的眼光和胆气。接着再清理各地的亏空用以填充国库,那就更有理由了。”
“嗯,好,好好好,八弟你说得有道理,就这么办。廷玉啊,你就按八爷这个意思替朕拟旨吧。”
张廷玉暗暗叫苦。心想,皇上啊皇上,你不明真相啊。诺敏那里哪还有银子能支援前线,他连自己都顾不上了!
张廷玉正在想着主意,雍正在上边说话了:“廷玉,你抱的是刚到的奏折吗?我先把话放在前边,元宵节刚过,现在下边来的无非是些请安、贺节的折子,说的也都是些拍马奉承的废话。这样的奏折朕不看,我没那么多的功夫!你拣着急办的呈上来吧。”
“是。可是,臣……”
雍正生气了:“怎么,朕说的话你没听见吗?快,给朕呈上来。”
张廷玉不能再迟疑了。他把图里琛的奏折放在最上边,小心翼翼地呈了上去。
雍正一手端着参汤,有一搭、没一搭地看了一眼。突然,他放下汤碗,嘴里说着:“什么,什么?这是图里琛的奏折吗?朕是要他去查田文镜的,他怎么查起了诺敏?啊?!诺,诺敏竟然……他,他有没有辩奏的折子?”
对于雍正皇帝,张廷玉可以说是太了解了。他知道,雍正性情暴戾,常常大喜大怒、大爱大恨。又常常急功近利,由着自己的性子干而不想后果。平日里,他那庄重和严峻都是装出来让人看的,眼前这件奏章已经使他失去了理性。诺敏从“天下第一抚臣”到“天字第一号的贪官”,相距只是十来天。这不但出人意料,也是雍正皇帝扳了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如今新皇刚刚登基,天下尚未安定,阿哥党的人也还在窥测时机。只要稍微有点火星,就可能酿成泼天大祸,就可能造成动乱。紧要关头,皇上将怎么处理这件事呢?
听见皇上的问话,张廷玉答道:“回皇上,臣还没有看到诺敏的辩折,大概再过一两天才能送到。但臣想,图里琛的折子,实际上是他和田文镜共同呈上来的。这里面说,他们已经拿到手的就有四百多张借据。上边都加盖着山西藩司衙门的印信,算得是铁证如山了。诺敏还能再为自己说些什么呢?充其量,他也只能在‘失察’这两个字上作点文章罢了。”
雍正没有说话,他正在紧张地思考着。在一旁看着这情景的老八,心里可真是得意啊。好好好,实在太好了。诺敏这件案子,无疑是在刚愎自用的雍正脸上打了一个耳光。这耳光打得响,打得脆,打得让人心里解气。诺敏是年羹尧举荐的人,他垮了,年羹尧也难逃其咎。老八巴不得雍正一气之下处理失当,他们攻讦雍正就更有了理由。他想给皇上再烧一把底火:“皇上,臣弟以为,张廷玉所言极是。山西出了这么件大事,无论诺敏怎么辩奏,都难逃脱这天下第一大案的责任,也难逃脱欺瞒皇上的罪名;更让人担忧的是,年羹尧正要在青海用兵,山西这件大案要是轻轻放过,就肯定会影响到全国清理亏空,也影响了军粮的筹措,这又是一件急事。其实,大事也好,急事也罢,都必须马上拿出主意来。如何才能妥善处置,请万岁早下决断。”
雍正听出来了,老八的意思是要严办诺敏。他没有表态,却问别的上书房大臣:“你们呢,也是这样看的吗?”
马齐出来说话了:“万岁,奴才以为诺敏之罪如果穷追下去,山西全省就没有一个好官了。诺敏千方百计地刁难田文镜,也不是‘失察’二字就可以掩盖过去的。几百万两银子啊,说句‘失察’就能了事吗?但奴才以为,眼下这个案子还不能严办。前线即将用兵,是急事,万事急为先。如果在诺敏的案子上办得太严,牵涉的人必定很多。那样做,就会引起朝中极大的波动,各地督抚、全国官吏也会惶惶不安。这样一来,官场震动,人人自危,谁还肯去想前线的事?所以,臣以为,还是暂时放过为好。”
雍正的心情似乎平静了一些,他喝了口茶,面带笑容地说:“其实,还有一句话你们大概都不好意思开口。那就是这件案子,还关乎到朕的脸面。朕刚刚下旨表彰了诺敏,称他为‘天下第一抚臣’。他就给朕来了这么一手,闹了个倒数第一!”他突然收了笑脸,眼睛里放出铁灰色的暗光,“照你们说的意思,无非是两个办法:或者是要办诺敏一个失察之罪,而对下边的官吏按蒙蔽上宪,贪墨不法来处置;或者是朝廷假装看不见,等西边战事完了之后,再来追究他们。是吗?”
众人一看,皇上的脸色不善,不敢再说什么了。他们一齐跪下叩头:“请皇上圣训。”
雍正把牙一咬,阴狠地冷笑着说:“你们说的都不可取!难道朕是可欺之主吗?难道朕是不通情理之人吗?年羹尧之所以举荐诺敏,是因为看他在江西粮道上办差十分努力;朕也认为他还是愿意做事的,才大力扶植他,并且让他一直当到封疆大吏。可是,朕想不到他竟然这样胆大妄为。常言道:杀人可恕,天理难容!”突然,一阵剧烈的咳嗽打断了雍正皇帝的话,只见他奋力地推开了龙案,涨红着脸,勃然作色道,“对于诺敏这样的混帐东西,难道还可以轻纵吗?饶恕了他,别省的督抚也照此办理,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