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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会出这样的纰漏!
青叶显出惊异之色,这才醒悟。搜索队的成员无不是黑旗军中较有资历的精锐,自然都识得艾里的样貌。只有这位在艾里出事后几天才找到洛茨城的新进士兵因为具备相当不错的魔法能力而入选,却并没有见过艾里。这些天她的心思都放在如何展开搜索上,一时倒是忘了这茬儿。一直被忧虑的阴云笼罩的端丽面容第一次出现了近似啼笑皆非的尴尬神情。
“……竟然有这种事,是我疏漏了,伊萨姆。”说出新人的名字后,她开始向他描述自己印象中圣剑士的样子。
而如果此时萝纱就在旁边的话,她就会指着这个新战士的鼻子大叫起来——这不就是那个硬把艾里从她身边抢走的魔法师吗?!
确实,伊萨姆正是那个误会了萝纱和艾里的关系而把艾里带到拉夏边境一带的魔法师。直到现在,他也不知道被自己“救走”的那名伤痕累累的男子,正是他慕名投奔的圣剑士本人。
此时听过青叶对艾里形貌的描述,伊萨姆依旧没有将其与不久前那个古怪的“艾伦”作出任何联系。当时艾里在爆炸中被炸得灰头土脸,创痕处处,皮肤、头发和衣物都有焦灼痕迹,与他在黑旗军时形象差异甚大,单凭言语描述很难令伊萨姆将二者联系在一起。
另一方面,作为搜索行动的一个线索,萝纱传回黑旗军的消息中自然也提到带走艾里的那魔法师。不过当消息传到时,伊萨姆已经找到了洛茨城加入了黑旗军。打理清楚仪容,再换上黑旗军的军服,他的外貌亦不再是萝纱所描述的流浪魔法师模样。所谓的“流浪魔法师”已从世间蒸发,四下展开搜寻的黑旗军中也没人会想到他们所要找的人竟然就在自己内部。
而以伊萨姆本人有些粗枝大叶的个性,也不是会留意自己装扮的人物。虽然他确实以很认真的态度来寻找,却是压根儿没有把线索中提到的流浪魔法师形貌和自己联系在一起。
如果黑旗军或是伊萨姆双方中任何一方能明白事件的关窍,搜索区域就可以缩小到拉夏边境一带,找到艾里的几率就会提高许多……
而此时的青叶,全然没有料到这和自己面对面地谈论着艾里的黑旗军士兵就是搜寻的关键人物。并没有人刻意隐瞒什么,只能说是阴差阳错的原因令事情停滞不前。
※※※
离开剑冢后,艾里便迷迷糊糊地顺着山路下山。渴了,就找一条小溪捧几口水喝;饿了,就采点竹笋山菇吃;困了,就随便找个平坦地方睡上片刻,不理会夜露沾身;遇到岔道,想也不想地随便选一条便走,不管通向何方。
现在的他已失去了行动的目标,受到永远无法恢复的伤害的事实,也令他自暴自弃地不怎么注意照顾自己。这样的走法对身体的负担很大,他力量全失又是重伤初愈,很快变得愈发衰弱。艾里却也不理会,只是摇摇晃晃、迷迷糊糊地继续往前走。
如此走了两日,已经离最初那座山相当远了。但究竟是到了什么地方了,什么时候才能看到人迹,却是一点概念也没有,而他也全然没有放在心上。反正自己没有了力量,又没有想回去的地方,到哪里都没差吧!
前方现出一片山洼地,艾里一眼看去觉得好像有些异样,便举步向那里迈去。走到近前,只见草木凌乱,焦土遍地,四面倒卧着数百具身着军服的尸体,零零散散地延绵到了山脚另一面。草木的折痕新鲜,尸身尚未腐烂,看来这里不久之前还是一片杀戮战场。
真是走到哪里都能看到战争哪……艾里站在战场边上愣了好一阵,迷迷糊糊地想着。
走进战场略一查看,从尸身上的军服看,他发现死难的士兵分作两方,一方是拉夏王国,另一方应是拉夏的邻国贝拉里。拉夏王国的领土与黑旗军领地有所毗连,艾里对周边各势力的军服略有印象,没费太多心神就认了出来。
既然死者分属拉夏和贝拉里的士兵,看来这里应是拉夏和贝拉里交界的边境一带了。这两国目前正处于交战状态,发生这种战斗乃是寻常之事。
在认出拉夏士兵的身份时,艾里猛然记起比尔的村庄正是毁在拉夏军队的铁蹄下。他下意识地庆幸幸好比尔此时没在身边,否则他若知道拉夏军可能就在附近,大概会压制不住复仇的怒火而暴走吧!
比尔自再次出现在艾里面前以来,他念念不忘的便是找拉夏普洛汉将军报仇,艾里只得一直小心地用各种理由将比尔与和拉夏有关的事隔离开来。亲人被杀、家乡被毁的深仇大恨,不是外人的任何语言就能够轻易抹消的。然而仇恨却是双刃剑,若果真放手让他去复仇,恐怕大仇得报的那一刻他自己也毁了。
忽地醒悟他大概永远不会再回黑旗军了,比尔的事再怎么样也没法去管了,现在还考虑这事未免多余,艾里自嘲地笑笑,不再多想。现在更应该去想的是自己今后该怎么活下去吧!
没有了力量,更需要武器防身。想起裂天剑已毁,身上没有别的武器可用,艾里走入战场捡起一把死者遗留下的破剑,审视剑身。
这剑质料平平,手工平平,只是一把批量生产的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军用佩剑,伴随其前任主人经历过一场恶战后,剑身上已是划痕斑斑,缺口处处,有的地方干脆刃口翻卷。血迹和尘土的污迹,将剑身最后一抹引人注目的金属亮泽也全然抹杀。
艾里以前的裂天剑外表虽然寒酸,内在仍是一把千锤百炼、可斩金截玉的神兵利器。而这一把,则真的是从外到内都破到了极处的烂剑。不过他挥了几下剑,觉得还算称手,如果遇上什么野兽,应能有点帮助。而且就算之前裂天剑未毁,凭自己现在的力量恐怕也根本用不利索,这种普通佩剑的重量反倒比较适合。
细想来,从颇有声名的裂天剑变为随地可捡的劣质烂剑,佩剑的变化似乎也正巧象征了剑主人自身的变化呢!艾里自嘲地苦笑着蹲下身,在死尸堆中找到剑鞘,直起身将它系在自己腰间。
或许是起身太猛,艾里的身子忽然剧烈摇晃了几下,一时间只觉得头昏沉沉得直欲作呕,周身泛起一股恶寒之意。一直被忽略的不适感,在他浑浑噩噩的神志稍为转回自己身上时清晰地浮现出来。
不大明白这是怎么回事,艾里望望遍布四野的尸体,茫然地计算起自己过去曾经历过多少战场。不至于到现在才开始害怕起尸体吧?
一阵冷风吹过,他忽然大大地打了个喷嚏。擤去鼻水,他终于慢半拍地明白自己的不适原来是因为受了寒。嘿嘿,过去有真力护身,已经好些年没有生过病了。没想到今日,居然还会再尝到这种滋味。
打量打量身上,一身满是裂缝破口的衣服在冷风中飘荡不已,实在提供不了多少保暖作用。一路走来又没怎么注意休息,难怪这具失去力量的躯体会抵抗不住生起病来。
艾里现在虽有些自暴自弃,却并没有决意自毁生命。生病到底不好受,当务之急便是找一套可以御寒的衣物,好好休息一下。没有多加考虑,他的视线落到了地上的尸体上。
找了一具死得比较干净利落的尸体,他向死去的士兵合掌拜过几下后,便不客气地开始扒起尸体身上的衣服。反正地上那位仁兄以后也不会再怕冷了,衣服还是物尽其用,送给需要它的人用吧。虽说尸体的衣服上沾了许多血迹泥块,不过怎么着也比现在身上那套前头吹风后头凉的破烂布片强上许多。
人死之后身体沉重,搬动僵硬的尸身剥除衣物颇为费力,等艾里好不容易换上这套军服,人已经累得气喘吁吁,本来就虚软的身子现在就像是挤干了水分的海绵,一时间再也压榨不出力气往前走了。他索性放松身体,就地躺了下来。虽说战场上焦烟呛鼻,尸臭更是难闻,实在不是休息的好场所,但到达了极限的疲累让他没有挑剔环境的余地。阖眼躺了片刻,他便不知不觉沉沉坠入昏睡之中。
也不知过了多久,周围出现了一些响动,惊扰着他沉于黑暗深处的意识。艾里过去灵敏的耳力可以捕捉到远处极细微的声音,现在虽然因为失去力量而大大衰减,不过到底经历过长期的锻炼,还是比普通人要强上许多。当低微的脚步声从数丈外传入他耳膜时,他便开始清醒过来。
刚睁开眼睛时,他的眼神有几分茫然,有些疑惑自己竟然会睡着了,随即就因为听到人声而变得锐利。远处的脚步声重叠交错,虽不能分辨确切人数,也能肯定至少这附近便有十数人正朝着自己这个方向走来!
很少生病的人一旦生起病,病势往往就来